“我知道我跳不了舞了,”沈白露打斷他,語氣有些硬邦邦的,“跳幾下就喘不上氣。
但我不能就這么待在家里。我想……請您想想辦法,把我轉到文工團的行政崗位上去。整理文件、寫寫材料這些,我總能做?!?/p>
沈建國看著女兒倔強又帶著脆弱的目光,心中一陣酸澀和愧疚。他點點頭:“好女兒,你放心。爸爸這幾天就去找關系,一定把你調到合適的崗位上去。
文工團還是要待的,那里關系復雜,但背景深厚,大多是部隊大院里的子弟。你性子好,在那里打好關系,對你以后的前途只有好處。”
沈白露默默點頭,心里卻是一片茫然和失落。
曾幾何時,她是舞臺上最耀眼的明珠,是文工團獨一無二的領舞,享受著無數(shù)的掌聲與艷羨的目光。如今,卻要退居幕后,成為一個默默無聞、甚至可能被人憐憫或嘲笑的檔案員、文書?她不甘心!可這殘破的身體,又能做什么?
就在這時,客廳那部老舊的黑色電話機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鈴聲,打破了父女間沉悶的氣氛。
沈建國走過去接起電話:“喂?哪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急促但很官方的聲音,是文工團辦公室的張干事。
“沈副廠長?我是小張??!緊急通知!上頭剛下來的重要指示,過幾天有重要外賓訪問團來我市,點名要看具有我們本地特色又高水準的文藝演出!
團長特別指示,點明要恢復《紅霞映翠湖》這個招牌劇目!
而且……外賓那邊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特別欣賞之前的領舞沈白露同志的表演,指定要她出場!您看……白露同志的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能不能克服困難,盡快歸隊排練?”
沈建國握著話筒,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復雜——先是驚訝,隨即是難以置信,接著是巨大的擔憂。
“點名要白露?”他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目光投向沙發(fā)上面色蒼白、氣息微弱的女兒。
“是的沈副廠長!非常明確!團長壓力也很大,讓我務必盡快確認白露同志的情況!”
張干事的語氣帶著懇求,“這關系到團里的榮譽,也關系到……白露同志后續(xù)的發(fā)展?。 ?/p>
“爸?”沈白露從父親驟變的臉色和只言片語中,隱約捕捉到了什么,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沈建國捂住話筒,深吸一口氣,看向女兒的眼神充滿了矛盾:“白露,團里……緊急任務。重要外賓點名要看《紅霞映翠湖》,而且……指名要你擔任領舞?!?/p>
“什么?!”沈白露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動作太急,眼前頓時一陣發(fā)黑,身體晃了晃,幸好扶住了沙發(fā)扶手才沒摔倒。
一股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她的身體!領舞!聚光燈!萬眾矚目!那個屬于她的舞臺,似乎又在向她招手!
但緊接著,身體的虛弱感和難以抑制的氣喘無情地提醒著她殘酷的現(xiàn)實。
喜悅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的沙灘。
她能跳嗎?那需要連續(xù)高強度旋轉、跳躍、保持儀態(tài)和笑容的舞段,她這副身體……
巨大的落差讓她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那是夢想即將再次觸手可及卻又注定幻滅的痛苦。
沈建國看著女兒瞬間蒼白的臉和眼中的淚光,心疼極了。
他對著話筒沉聲道:“張干事,白露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這樣,我讓她明天先回團里報到,找團長和編導當面談談具體情況,看看能不能克服,或者……有沒有其他變通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