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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上元燈節(jié)剛過,許都的空氣里還飄散著硫磺和蠟油的氣味。太醫(yī)令吉本提著紫檀藥箱,再次造訪司空府。這一次,他徑直來到陳暮的參軍值房。
“陳參軍安好。”吉本笑容和煦如春陽,眼角細密的紋路里卻藏著難以察覺的銳利,“前日開的安神方,可還見效?”
陳暮起身相迎,目光掃過對方藥箱上新掛的一枚羊脂白玉瓶。那玉瓶不過拇指大小,雕作如意形狀,在昏暗的值房里泛著溫潤的光澤——與吉本素日簡樸的作風頗不相符。
“多謝太醫(yī)掛懷,服藥后睡得安穩(wěn)多了?!标惸翰粍勇暽卣宀瑁淇诠室庠诎附且唤O,茶盞應聲而碎。熱水四濺中,他俯身去拾碎片,指尖看似無意地掠過藥箱。玉瓶觸手生溫,瓶底一道細微的刻痕硌在指腹——是篆書的“永”字。
永?永漢?
吉本迅速收起藥箱,笑容不改:“無妨無妨,歲歲平安?!彼〕鲆话屡涞乃幉?,“這是加了珍珠粉的安神散,睡前用蜜水送服最佳?!?/p>
陳暮接過藥包,嗅到一絲極淡的異香。不是尋常藥材的氣味,倒像是……西域的龍涎香。這等珍稀香料,豈是太醫(yī)令的俸祿所能及?
送走吉本,他立即密報程昱。半個時辰后,那只玉瓶的拓樣就送到了案前。程昱盯著那個“永”字,枯瘦的手指在案上輕叩:“永漢元年的舊賬,太醫(yī)令的異香……有意思。”
二月十八,月黑風高。陳暮帶著三名黑衣好手,如貍貓般潛入了太醫(yī)署的后院。
白日里他已借故來探過路。太醫(yī)署分前后三進,前院是問診制藥之所,中院乃太醫(yī)值宿之處,后院則是存放珍稀藥材的庫房。據(jù)暗樁密報,吉本每旬最后一日都會獨自在庫房待到深夜。
子時三刻,庫房窗欞透出微光。陳暮貼著墻根潛近,蘸濕手指點破窗紙。只見吉本正在燈下整理一卷絹帛,案上擺著七八個形態(tài)各異的玉瓶。那枚羊脂白玉瓶赫然在列,瓶塞開啟,旁邊散落著些淡金色的粉末。
突然,吉本警惕地抬頭:“誰?”
陳暮屏住呼吸。卻見角落陰影里轉出一人,披著斗篷,身形瘦削——竟是周忠!
“吉太醫(yī)好警覺?!敝苤业穆曇魩е孤兜暮?。
吉本迅速收好絹帛:“周大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那件事,考慮得如何了?”周忠從袖中取出一枚玄鐵令牌,令牌上的蟠螭紋在燈下泛著幽光,“上面等不及了。”
陳暮瞳孔微縮。那令牌的制式,分明是前朝皇室暗衛(wèi)的信物!
“茲事體大?!奔灸﹃衿?,“還要再配幾味藥……”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陳暮暗道不好,急忙打個手勢,三人瞬間隱入黑暗。幾乎同時,庫房門被撞開,巡夜的衛(wèi)兵舉火闖入:“何人夜闖太醫(yī)署!”
火把將庫房照得亮如白晝。吉本與周忠卻神色自若——案上玉瓶不見蹤影,只剩幾卷尋常醫(yī)書。
“原來是周大人?!毙l(wèi)兵隊長認得周忠,“這么晚還在與太醫(yī)研討醫(y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