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8章 玉碎宮傾（第1頁）

---

二月廿五的晨曦刺破許都的薄霧，將司空府庭院內(nèi)的血跡照得發(fā)亮?？諝庵袕浡鯚熍c血腥的混合氣味，仆役們正沉默地沖刷著青石板上的污漬，水流匯成淡紅色的溪流，滲入磚縫。

陳暮立在廊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羊脂玉瓶碎片。昨夜廝殺聲猶在耳畔，吉本撞墻的悶響與周忠毒發(fā)時的獰笑交織成夢魘。他攤開掌心，碎片內(nèi)壁的皇宮地形圖在晨光中顯現(xiàn)——太液池、椒房殿、永巷……每一處標(biāo)記都暗藏殺機。

“參軍?！焙谝萝娎羟臒o聲息地出現(xiàn)，“將軍有請。”

程昱的密室比往日更添陰森。四壁掛滿染血的兵器，中央柏木案上攤著一幅絹制皇城全圖，三枚蟠螭令并排壓在圖上，如同三只窺伺的毒眼。

“坐?！背剃叛鄣撞紳M血絲，指間夾著半頁焦黃的殘籍，“永漢元年，太醫(yī)令吉平——吉本叔父，因向董卓進(jìn)獻(xiàn)金丹被處斬。當(dāng)時監(jiān)斬的，是時任洛陽令的周忠?！?/p>

陳暮瞳孔微縮。兩代恩怨，竟在此刻勾連。

“吉本入太醫(yī)署，是董承舉薦?！背剃艑埣?dāng)S于案上，“而舉薦董承女兒入宮的，是伏完。”

伏完！國丈伏完，皇后伏壽之父！陳暮只覺寒意竄上脊背。若伏完也涉身局中，那皇宮大內(nèi)……

“將軍，昨夜死士所用兵器，已驗明是武庫舊制?！币幻麉④姵噬霞?，“淬毒的方子，與三年前毒殺楊彪幼子所用同出一源?！?/p>

程昱冷笑：“楊彪？他倒是沉得住氣?！鞭D(zhuǎn)頭看向陳暮，“你去趟楊府，就說司空關(guān)懷太尉病情，送些藥材。”

這是要打草驚蛇？陳暮領(lǐng)命欲退，又被叫住。

“帶上這個?！背剃艗亖硪幻冻嘟鹆钆疲耙娏钆迫缫娢?。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令牌入手沉冷，正面刻“司空府行軍參軍”，背面卻是陌生的蟠龍紋。陳暮心知，這已不是尋常巡查，而是生殺予奪之權(quán)。

太尉楊彪的府邸在城西，朱門緊閉，石獅積塵。聽聞司空府來人，老管家顫巍巍開啟側(cè)門。

“老爺病重，不見外客?！?/p>

陳暮亮出赤金令牌：“司空有令，探病贈藥。”

穿過三重庭院，藥味漸濃。楊彪臥在竹榻上，面色蠟黃，咳嗽聲空洞如破鑼。但陳暮注意到，老人搭在錦被上的手指圓潤光澤，毫無病態(tài)。

“勞司空掛心?！睏畋氪⒅鴶[手，“老朽殘軀，恐負(fù)圣恩?！?/p>

陳暮奉上藥盒，目光掃過案頭攤開的《史記》——書頁在《項羽本紀(jì)》處折角，旁邊硯臺墨跡未干。一個病重之人，還有心力讀史批注？

退出寢屋時，他在廊下與一人擦肩。青衫方巾，眉目溫潤，是楊彪幼子楊修。對方含笑揖禮，袖口飄出極淡的檀香——與昨夜太醫(yī)署暗格中的熏香一般無二。

“陳參軍留步?！睏钚藓鋈婚_口，“家父抱恙，修代送客。”

直至府門，楊修突然低語：“月前得見參軍《論漕運疏》，‘改漕為陸’之策實乃妙著?？上А彼讣庠陂T環(huán)上輕叩三下，“龍困淺灘，終非久計。”

陳暮心頭劇震。那篇奏疏他只在東曹署草擬，從未外傳！

返回司空府途中，他特意繞道武庫。守將查驗令牌時神色驚惶，登記簿上墨跡深淺不一——顯然剛被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