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2章 犁庭掃穴（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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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坐鎮(zhèn)平輿，如同磐石墜入激流，瞬間改變了汝南的勢力格局。他帶來的不僅是權(quán)威，更有一套高效而冷酷的執(zhí)行體系。

依據(jù)陳暮先前梳理的線索與那三名“南客”撬開的口供，一場針對汝南郡內(nèi)潛在反對勢力的清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

城西的永昌貨棧首當其沖。在一個天色未明的凌晨，大隊官兵突然包圍了貨棧及相連的幾處倉庫。抵抗是徒勞的，貨棧掌柜及核心伙計試圖銷毀賬冊，卻被搶先一步控制。搜查結(jié)果令人心驚：不僅查獲了大量尚未轉(zhuǎn)運的南帛、荊州漆器，更在隱秘地窖中起出制式兵刃數(shù)十把，弓弩十余副，以及一批與宮中器物風格相近的金銀器皿。最重要的，是幾本暗賬，清晰記錄了近一年來與許都某些府邸、乃至宮內(nèi)某處機構(gòu)的隱秘資金往來，數(shù)額巨大，用途曖昧。

幾乎同時，郡兵分頭出動，直撲名單上的幾家地方豪強塢堡。這些家族平日倚仗勢力，與郡府官員往來密切，甚至暗中參養(yǎng)部曲，在地方上堪稱土皇帝。然而，在程昱的軍令和精銳州兵面前，他們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負隅頑抗者被當場格殺，余者盡數(shù)擒拿。從這些塢堡中，搜出了與永昌貨棧類似的往來憑證，以及更多與許都郗虛等清流大臣的私人信件，信中雖多用隱語，但提及“大事”、“清側(cè)”、“靜待時機”等字眼，其心可誅。

平輿城內(nèi)，亦有多名郡府官吏被直接從衙署帶走，包括一位與吳郡守關(guān)系密切的郡丞和掌管倉曹的令史。罪名是瀆職、貪墨，以及與地方豪強、不明商旅往來過密，涉嫌泄露軍政機密。

程昱手段酷烈，行事果決，不留絲毫情面。一時間，汝南郡內(nèi)，尤其是平輿城，血雨腥風，人人自危。往日與那些豪強、貨棧有所勾連的官員、士紳，無不膽戰(zhàn)心驚，唯恐下一刻緹騎便叩響自家門扉。

陳暮并未直接參與抓捕行動，他的職責更多是協(xié)助程昱梳理情報、研判證據(jù)。這一日，他受程昱之命，前往臨時設(shè)立的囚所，提審那位面如死灰的吳郡守。

曾經(jīng)的郡府主宰，如今身陷囹圄，官袍襤褸，頭發(fā)散亂，短短數(shù)日仿佛蒼老了二十歲。囚室內(nèi)光線昏暗，彌漫著霉味與絕望的氣息。

陳暮屏退左右，獨自坐在吳郡守對面，沉默片刻，方才開口：“吳大人，時至今日，還有何言？”

吳郡守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血絲，他盯著陳暮，忽然發(fā)出一陣嘶啞的慘笑：“陳特使……陳侍郎……好手段，好手段啊！程仲德這把刀，被你使得真是鋒利！”

陳暮神色不變：“刀是否鋒利，在于所斬是否為荊棘。吳大人，你若早將所知內(nèi)情上稟，何至今日？”

“上稟？哈哈……上稟給誰？許都？鄴城？”吳郡守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刻的怨毒與恐懼，“你們根本不懂！這汝南，這天下，就是個泥潭！一腳踏進來，誰能獨善其身？郗虛那些人，手眼通天，與宮中……與荊州……都有牽連！我一個小小的郡守，敢得罪誰？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求個安穩(wěn)！”

他喘著粗氣，像是要將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恐懼都傾瀉出來：“是！我知道永昌貨棧不干凈！我知道那幾家豪強私下蓄力！我知道錢糧流向有問題！可我敢查嗎？查下去，死的第一個就是我！你們現(xiàn)在威風，拿著刀劍，想殺誰就殺誰！可你們想過沒有，這背后的水有多深？動了這些人，許都那邊會善罷甘休？宮里那位……會怎么想？”

陳暮靜靜聽著，心中并無多少波瀾。吳郡守的辯白，與其說是喊冤，不如說是一種崩潰下的推諉與恐懼。他代表了亂世中許多地方官員的無奈與選擇，但，這并非瀆職、乃至默許叛逆的理由。

“所以，你便選擇了同流合污，或者說，默許他們在你治下編織這張大網(wǎng)？”陳暮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安成民變，死者何辜？流離失所者何辜？你口中的‘安穩(wěn)’，是建立在多少百姓的血淚與朝廷的危機之上？”

吳郡守啞口無言，頹然癱倒在地，只是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陳暮站起身，不再看他。他知道，從這位郡守口中，已經(jīng)得不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他的精神已經(jīng)垮了。剩下的，是那些冰冷的物證，以及程昱手中更專業(yè)的審訊所能撬開的、更核心的秘密。

汝南的血雨腥風，不可能完全封鎖消息。尤其是程昱如此大張旗鼓的清洗，各種或真或假的風聲，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回了許都。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那些與汝南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