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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谷的硝煙散盡,留下的不僅是焦土與斷壁,更是西線勢力格局的悄然重塑。烏木部的覆滅,如同一塊投入潭水的巨石,在武陵蠻地激起了層層漣漪。
鄧艾并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深知,戰(zhàn)場上的征服只是第一步,人心的歸附才是長治久安的關鍵。他在洮陽縣衙親自提審了烏木及其幾個核心黨羽。烏木起初仍叫囂不休,將希望寄托于益州的干涉和馬良的承諾上。
鄧艾并不動怒,只是將幾份從烏木部寨中搜出的、蓋有益州別部司馬印信的帛書擲于其面前,上面清晰記載了益州方面許諾的鹽鐵數(shù)量、以及事成之后支持烏木“自立為王”的條件,但同時也隱含了要求烏木部聽從益州調遣、提供兵源等條款。
“烏……烏木,你看清楚了。”鄧艾聲音平靜,卻帶著洞察一切的冷冽,“劉……劉備許你王號,是要你做他牽線木偶,讓你武陵兒郎為他沖鋒陷陣。使君與你大王盟約,是……是平等互利,保境安民。孰輕孰重,你……你而今被棄如敝履,還不明白嗎?”
烏木看著那些白紙黑字的證據(jù),臉色由狂傲轉為慘白,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終究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如今棋局失敗,益州甚至未曾有一兵一卒來援。
鄧艾沒有殺他,而是將其與主要黨羽枷鎖送回泉陵,交由州牧府處置。此舉既彰顯了法度,也留下了與沙摩柯及其他部落轉圜的余地。對于普通俘虜和烏木部遺民,鄧艾則采取了懷柔政策。愿意歸附者,由黑石、青溪等部吸納,分散安置;不愿者,則罰以修筑通往各部落要道的勞役,以工代刑,同時也加強了交州對蠻地的交通與控制。
與此同時,州牧府關于開設“蠻學館”、擴大鹽鐵互市份額的公文也正式抵達壺頭山及各部落。沙摩柯接到公文,尤其是看到“蠻學館”將與荊南學堂同等待遇,允蠻族子弟系統(tǒng)學習漢家經(jīng)典、律法、算學乃至醫(yī)術時,心中最后一點疑慮也消散了大半。陳暮此舉,非但不是歧視,反而是給予了蠻族融入和提升的通道。他立刻下令,選派部落中聰慧少年,準備前往泉陵入學,并更加積極地配合交州,穩(wěn)定西線秩序。
泉陵,州牧府后院。
崔婉依循陳暮的意思,舉辦了一場小型家宴,受邀的除了沙波,還有幾位在荊南學堂中表現(xiàn)優(yōu)異、性情也較為開朗的學子,其中便包括曾為沙波解圍的寒門學子李煥。
宴席設在水榭之中,菜肴精致卻不奢靡,氣氛輕松。崔婉言辭溫婉,詢問沙波在學堂的飲食起居、學習進度,如同關心自家子侄。沙波起初有些拘謹,但在崔婉和煦的態(tài)度和李煥等人自然的交談下,漸漸放松下來。
“……寫字,難?!鄙巢〒狭藫项^,老實說道,引得眾人善意一笑。
李煥溫和道:“王子初學,已屬不易。寫字如練箭,貴在持之以恒。煥初學時,亦不如王子。”
另一名學子也笑道:“是啊,王子弓馬嫻熟,是我等遠不及的。學問之道,各有長短,互相砥礪便是?!?/p>
沙波聽著他們的話,看著他們真誠的笑容,心中那點因文化差異和被孤立而產(chǎn)生的郁氣,消散了許多。他感受到的并非虛偽的客套,而是一種平等的交流。
崔婉適時提及州牧府新設“蠻學館”之事,并笑著對沙波說:“沙波王子是先驅,日后蠻學館的師弟們,還要多仰仗王子照拂呢。”
沙波眼睛一亮,胸膛不自覺地挺了挺,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他忽然覺得,自己留在這里學習,并非僅僅是“質子”,更肩負著為部落探尋新路、搭建橋梁的使命。
宴會結束后,沙波主動找到李煥,有些磕絆卻堅定地說:“李……李兄,以后,教我寫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