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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丞相府深處,藥香與熏香的氣味混雜,試圖掩蓋主人身上日漸濃重的衰敗氣息。曹操半倚在榻上,身上蓋著錦被,蠟黃的面容在跳動的燭光下更顯暗沉。程昱與劉曄靜立榻前,屏息凝神。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后,曹操喘息著開口,聲音嘶啞,“江東……黃忠老兒,小動作不斷。陳元龍那邊,進展如何?”
程昱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丞相,陳登太守已按丞相吩咐,于射陽湖畔設‘將作營’,招募北地巧匠,嘗試彷制江東弩炮。然……其核心機巧,非朝夕可破。且江東防范甚嚴,我方細作屢次嘗試,皆難靠近其核心工坊?!?/p>
劉曄補充道:“近日,黃忠、鄧艾派出的騷擾小隊,活動愈發(fā)猖獗,已不止于焚毀糧草,開始襲擊我方小型營造工地,殺傷工匠,破壞物料,陳太守頗感掣肘?!?/p>
曹操深陷的眼窩中寒光一閃,隨即又被疲憊掩蓋?!瓣惸盒骸鹨頋u豐矣?!彼従彽溃拔鬟?,劉備、諸葛亮雖無動靜,然漢中屯田,修繕道路,其志不小。若東西兩面同時受敵……”
他沒有說下去,但程昱、劉曄都明白丞相的憂慮。多線作戰(zhàn),是兵家大忌,尤其主公身體每況愈下。
“丞相,”劉曄斟酌著詞句,“或可……暫緩對江東之高壓?遣一使者,示以緩和之意,縱不能使其歸心,亦可令其疑神疑鬼,為我方爭取時間。待西邊局勢明朗,或……待丞相圣體康健,再圖江東不遲?!?/p>
“遣使?”曹操冷哼一聲,“再派蔣干去受辱么?”
程昱卻道:“丞相,此一時彼一時。去歲蔣干渡江,江東氣焰正盛。今歲其雖有小勝,然廬江之敗記憶猶新,內(nèi)部整合未畢,我大軍壓境之威脅猶在。此時遣使,言辭得當,或可使其心生猶豫,放緩北上步伐。即便不成,亦可探其虛實?!?/p>
曹操閉目沉思良久,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榻沿。殿內(nèi)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燭火的噼啪聲。
“也罷?!彼K于睜開眼,“便再遣一使。人選……仍讓蔣干去?!?/p>
程昱、劉曄皆是一怔。蔣干新敗受辱,為何還用他?
曹操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子翼(蔣干字)雖才具平平,然忠心可嘉。上次受辱,其心中必懷憤懣,此次前去,更知廉恥,必竭盡全力。再者,用他,正可示我之‘大度’與‘無意再戰(zhàn)’之假象。讓陳暮小兒猜去吧!”
蔣干再次渡江南下的消息,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建業(yè)城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鎮(zhèn)南大將軍府議事堂內(nèi),氣氛微妙。
“曹操老賊,又派蔣干來?意欲何為?”徐元首先開口,眉頭緊鎖,“前番羞辱未盡,此番還敢前來?莫非真有緩和之意?”
陸遜沉吟道:“曹操東西受制,身體不佳,欲行緩兵之計,亦在情理之中。然其奸詐,不可不防?;蛟S是以退為進,迷惑我等?!?/p>
龐統(tǒng)則嗤笑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么好心?無非是見江北騷擾見效,工坊防護嚴密,難以得手,故換個法子,想來探我虛實,或者行離間之策。主公,統(tǒng)以為,不必與他虛與委蛇,尋個由頭,打發(fā)他回去便是!”
眾說紛紜,目光都集中到了陳暮身上。
陳暮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沉靜。蔣干再來,確實出乎他的意料。曹操此舉,看似示弱,實則包藏禍心。輕易打發(fā),顯得江東氣量狹小,畏懼曹操;隆重接待,又恐墜入其彀中。
“見,自然是要見的。”陳暮緩緩開口,“曹操欲緩,我何嘗不需時間‘礪劍’?他派蔣干來,無論真心假意,表面文章總要做足。正好,也讓他看看,我江東如今之氣象。”
他看向龐統(tǒng):“士元,接待之事,由你與元直負責。規(guī)格依常例,不必刻意抬高,亦不必故意貶低。至于會談……聽聽他怎么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