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88章 未央宮暗流（第1頁）

---

許都，皇宮深處。

雖已入秋，但未央宮內(nèi)依舊彌漫著一股陳腐壓抑的氣息，比之丞相府（現(xiàn)魏王宮）的藥味，這里更多了幾分死寂與絕望。漢獻帝劉協(xié)，這位名義上的天下共主，身著略顯陳舊的龍袍，獨自坐在偏殿的窗邊，望著庭院中幾片凋零的落葉，目光空洞。

曹操的死訊，如同一聲驚雷，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巨石。那個將他從洛陽廢墟中撈起，又將他囚禁于許都十余年，挾之以令諸侯的權(quán)臣，終于死了！最初的震驚過后，一股難以言喻的、夾雜著恐懼與一絲微弱希望的復(fù)雜情緒，在他心底滋生。

他不再是那個被曹操鷹隼般目光時刻監(jiān)視、連身邊伏皇后都被隨意鴆殺的孱弱天子了。曹丕……那個看似恭謹，實則眼神深處藏著比他父親更甚冷漠與野心的年輕人，能比曹操更好對付嗎？還是……更糟？

“陛下，用膳了?！币粋€老內(nèi)侍端著簡單的食盤，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聲音帶著慣有的卑微。

劉協(xié)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問了一句，聲音沙?。骸敖铡瓕m外可有異動？”

老內(nèi)侍身體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回陛下，魏王……正在整頓朝綱，百官……皆聽命于魏王宮。并無……并無異常?！?/p>

“是嗎……”劉協(xié)喃喃道，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宮墻之外，天翻地覆，而他這位天子，卻連真實的消息都難以獲取。曹丕甚至沒有像他父親那樣，偶爾還會來做做樣子，稟報一番“國事”。徹底的被遺忘，有時比被監(jiān)視更令人心寒。

一種強烈的不甘，如同毒藤般悄悄纏繞上他的心臟。他才三十出頭，難道余生就要在這冰冷的未央宮中，如同這院中的落葉般，無聲無息地腐朽殆盡？

夜深人靜，未央宮角落一處廢棄的值房內(nèi)，幾點微弱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

除了那老內(nèi)侍，還有兩人悄然聚集于此。一是掌管宮門啟閉的郎官徐他，另一人則是宮中負責(zé)典籍整理的侍中耿紀。此二人，皆是其家族曾受漢恩，心中尚存一絲對劉氏皇權(quán)的渺茫忠誠，在曹操嚴密的監(jiān)控下，一直隱忍不發(fā)。

“陛下，曹操已死，此乃天賜良機?。　毙焖榫w有些激動，壓低聲音道，“曹丕初立，根基未穩(wěn)，許都內(nèi)外，并非鐵板一塊！只要陛下振臂一呼，未必沒有心存漢室的忠義之士響應(yīng)！”

耿紀相對謹慎，但眼中也閃爍著光芒：“徐郎官所言，雖有些冒險，卻非無的放矢。臣近日整理舊檔，發(fā)現(xiàn)一些故吏……或可暗中聯(lián)絡(luò)。只是，魏宮（曹丕）防范甚嚴，宮中禁衛(wèi)皆為其心腹，我等勢單力薄，若無外援，恐難成事?！?/p>

劉協(xié)坐在主位，聽著兩位僅存的“忠臣”之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何嘗不想掙脫這囚籠？但他更清楚失敗的代價。伏皇后血染宮階的景象，至今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外援……”劉協(xié)重復(fù)著這兩個字，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天下諸侯，誰還真心尊奉漢室？劉備？他自稱漢室宗親，卻在益州自立……陳暮？據(jù)聞其在江東，亦行僭越之事……”

徐他急切道：“陛下！劉備雖自立，然其始終以‘興復(fù)漢室’為旗號，或可引為奧援！即便不成，若能設(shè)法將陛下密詔送出，昭告天下，揭露曹氏篡逆之心，亦可動搖其根基，令曹丕不敢輕易……行廢立之事！”他最后幾個字說得極輕，卻如重錘敲在劉協(xié)心上。

廢立！甚至……弒君！曹丕做得出來嗎？劉協(xié)不敢去想，但巨大的恐懼反而催生了一絲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沉默良久，終于抬起頭，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燃起了一點微弱的、卻異常執(zhí)拗的火苗。

“朕……知道了。此事，需從長計議，萬分謹慎。你二人，先暗中留意，宮中還有哪些人……或可信任。聯(lián)絡(luò)外援之事，容朕……再思量。”

劉協(xié)和徐他、耿紀自以為隱秘的舉動，并未能逃過魏王宮的眼睛。

曹丕聽著司馬懿的匯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指尖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發(fā)出冰冷的“篤篤”聲。

“……陛下近日，似乎精神好了許多，還與徐他、耿紀等人，私下見了幾面?！彼抉R懿語氣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雖不知具體商議何事，然此二人，素懷異志，不得不防?！?/p>

“孤的這個‘陛下’，還是不死心啊?！辈茇ё旖枪雌鹨荒ㄗI諷的冷笑，“先帝在時，他尚能安分守己。如今先帝駕崩，他便以為有了可乘之機？真是天真得可笑?！?/p>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掃過肅立的群臣：“孤繼承先帝遺志，總攬朝綱，乃為安定天下，延續(xù)漢祚。然，總有人不識時務(wù)，妄圖興風(fēng)作浪，破壞這來之不易的穩(wěn)定?！?/p>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司馬懿！”

“臣在！”

“將徐他、耿紀，以及其家族，以‘勾結(jié)外臣、圖謀不軌’之罪，下獄論處！不必聲張，但手段要干凈利落！未央宮內(nèi)外侍從，全部更換！給……給孤盯緊那位陛下，沒有孤的允許，一只蒼蠅也不得隨意出入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