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90章 裂隙光影里，一念系塵緣（第1頁）

雨絲又細(xì)又密，像扯不斷的線，纏在山坳的老松樹上，凝成晶瑩的水珠。林辰穿著青禾連夜縫好的絲綢里子棉襖，懷里揣著兩塊發(fā)燙的黑石，站在老松下，能清晰地感覺到地脈的震顫，像遠(yuǎn)處傳來的鼓點，一聲聲敲在心上。

趙平提著個竹籃過來，里面放著引雷符、桃木劍，還有一小壇紫蘇酒?！傲执蟾?，都備齊了，”他把籃子遞過來，聲音有點發(fā)緊，“青禾姐說，讓你喝口酒壯膽，要是……要是回來了，她給你做紫蘇燉雞?！?/p>

林辰接過酒壇，擰開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混著雨氣漫開來。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卻壓不住眼底的潮意。遠(yuǎn)處的田埂上，青禾、蘇文軒、柳輕煙，還有村里的鄉(xiāng)親們都站著，紅丫舉著那只畫滿草木的風(fēng)箏，在雨里像個小小的紅點。

“別站太遠(yuǎn)，打雷危險，”林辰朝他們喊，聲音被雨絲打濕，有點飄。

青禾往前走了兩步，手里攥著塊繡著紫蘇葉的帕子：“我們就在這兒等你，不管多久?！彼穆曇艉茌p，卻像釘子一樣，釘進(jìn)林辰心里。

天漸漸陰得更沉了，烏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壓得很低，山坳里的異香越來越濃，引風(fēng)藤的葉子幾乎貼在了地上，朝著泉眼的方向蜷縮。林辰按老道教的法子，將兩塊黑石分別埋在老松的兩側(cè)，石片朝上，藍(lán)光透過雨幕，在地面映出個淡淡的光圈，像道無形的門。

他拔出桃木劍，劍尖指向天空，開始踏步行法。一步、兩步、三步……腳步落在松針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與地脈的震顫漸漸合拍。黑石的藍(lán)光越來越亮，連成一片，將他整個人罩在里面，衣擺被氣流掀得獵獵作響。

“轟隆——”

一聲炸雷在頭頂響起，震得山坳里的積雪簌簌往下掉。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打在臉上生疼。林辰看準(zhǔn)時機(jī)，掏出引雷符，用桃木劍的劍尖挑起，借著雷光點燃。符紙“騰”地燃起藍(lán)火，不像尋?；鹧婺菢油巷h，反而像條小蛇，朝著黑石中間的光圈鉆去。

“滋啦——”

藍(lán)火觸到光圈的瞬間，空氣中響起刺耳的電流聲。兩道藍(lán)光從黑石里射出，在空中交匯，形成一道豎直的裂隙，像塊被打碎的鏡子，邊緣泛著細(xì)碎的光，里面影影綽綽，能看見些模糊的畫面——有亮著燈的高樓，有川流不息的車，還有實驗室里熟悉的儀器……那是他來的地方。

裂隙里傳來強(qiáng)大的吸力，林辰的衣角被吸得往后飄。他知道，只要邁進(jìn)去，就能回去了，回到那個有父母、有現(xiàn)代生活的世界?？删驮谔_的瞬間，他看見裂隙的光影里，映出了藥圃的模樣：紫蘇在風(fēng)中搖曳，五指毛桃的藤蔓纏著竹架，青禾正站在暖棚前，朝他笑著揮手。

“爹，娘……”林辰喃喃著，眼眶熱得發(fā)燙。他想回去，想告訴父母他還活著，想再看看那個熟悉的世界?？伤餐涣?，在這里的每一天——趙平扛著鹽袋的憨笑，蘇文軒批注醫(yī)書的專注，柳輕煙教孩子們認(rèn)字的溫柔，紅丫遞給他麥芽糖時的雀躍，還有青禾……青禾在灶臺前忙碌的背影，在藥圃里彎腰除草的樣子，在燈下給他縫衣裳時，指尖偶爾扎到的疼……

這些畫面像潮水一樣涌來，將那個現(xiàn)代世界的影子沖得支離破碎。

“轟隆——”

又一聲雷響，裂隙的光芒更盛，吸力也更強(qiáng)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扯進(jìn)去。林辰的腳懸在半空，前是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后是刻骨銘心的塵緣。他忽然想起老道的話：“裂隙是通道，心才是方向?！?/p>

他的心，到底在哪？

實驗室的儀器還在轉(zhuǎn)嗎？父母的鬢角又白了多少？這些念頭像針一樣扎著他?？伤瑫r也想起，藥圃的春播該種黃芪了，趙平的新鹽池還等著他去驗收，青禾腌的臘味還掛在屋檐下，紅丫說要等他回來聽她背新學(xué)的詩……

“啊——”

林辰猛地嘶吼一聲，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抉擇。他收回懸著的腳，轉(zhuǎn)身看向裂隙，眼里的掙扎漸漸變成堅定。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清風(fēng)給的紫蘇籽，還有青禾繡的帕子。他將布包緊緊攥在手里，然后舉起桃木劍，朝著裂隙的邊緣狠狠劈去！

“砰！”

桃木劍劈在光膜上，發(fā)出一聲悶響。裂隙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起來，像風(fēng)中的燭火。林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關(guān)閉這道通道，斷絕回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