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國公府的晨霧還沒散盡,檐角的銅鈴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得叮當(dāng)作響。沈清辭剛在鏡前系好暖玉的穗子,就聽見院外傳來管家趙伯略顯慌張的聲音,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急切:“大小姐!宮里來人了!傳陛下口諭,說是要您和二小姐三日后隨駕去皇家圍獵場!”
“宮里?”沈清辭握著梳妝匣的手頓了頓,銅鏡里映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昨日蕭玦剛走,今日宮里的旨意就到了,蕭景淵這動作倒是快,顯然是沒打算給她喘息的機(jī)會。她抬手將鬢邊的珍珠簪子插好,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波瀾:“知道了,讓傳旨的公公在正廳稍等,我去請父親和祖母。”
畫屏在一旁聽得心驚,手忙腳亂地給沈清辭整理裙擺:“姑娘,這圍獵場偏僻得很,又是陛下親召,二小姐還在禁足呢,怎么會突然讓她也去?會不會是……”
“是陷阱?!鄙蚯遛o接過畫屏遞來的披風(fēng),指尖劃過上面繡著的暗紋,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篤定,“蕭景淵在認(rèn)主儀式上沒討到好,自然要找個新地方‘算賬’。至于沈清柔,他總得給她個出來蹦跶的機(jī)會,不然怎么演‘姐妹情深’的戲碼?”
說話間,兩人已快步走向正廳。剛轉(zhuǎn)過回廊,就看見沈清柔穿著一身藕荷色衣裙,正扶著她生母柳姨娘的手站在廊下,眼眶紅紅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見沈清辭過來,她立刻收了眼淚,語氣帶著幾分怯生生的試探:“姐姐,宮里的公公說……說要我們一起去圍獵場?可我還在禁足,會不會給家里添麻煩?。俊?/p>
沈清辭瞥了她一眼,心里冷笑。前世這時(shí)候,沈清柔就是這樣裝可憐博同情,轉(zhuǎn)頭就在圍獵場上設(shè)計(jì)讓她“意外”墜馬,還污蔑她偷了宗室的玉佩。如今故技重施,倒是一點(diǎn)新意都沒有。她沒接沈清柔的話,只對著柳姨娘微微頷首,便徑直走向正廳。
正廳里,傳旨的李公公端坐在上首,一身明黃色的太監(jiān)服襯得他面色格外嚴(yán)肅。鎮(zhèn)國公沈毅和老夫人剛從內(nèi)院趕來,正站在一旁神色凝重。見沈清辭進(jìn)來,李公公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展開手中的明黃圣旨:“鎮(zhèn)國公府沈氏清辭、沈氏清柔接旨——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三日后皇家圍獵場秋獵,著鎮(zhèn)國公府嫡女沈清辭、庶女沈清柔隨駕前往,不得有誤。欽此。”
“臣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鄙蚯遛o和隨后進(jìn)來的沈清柔一同跪下,聲音清亮。起身時(shí),沈清辭特意留意了李公公的神色,見他目光在自己腰間的暖玉上停留了一瞬,又飛快地移開,心里便有了數(shù)——這旨意,十有八九是蕭景淵在背后攛掇的,連傳旨的人都帶著打探的心思。
李公公將圣旨遞還給沈毅,臉上終于露出幾分笑意,語氣卻帶著幾分意有所指:“國公爺,陛下說了,這次秋獵不僅有宗室子弟,還有幾位外邦使臣,兩位小姐可得好好準(zhǔn)備,別丟了咱們大靖的臉面。尤其是清辭小姐,前日暖玉認(rèn)主的事,陛下可是聽說了,特意囑咐要你帶上暖玉,也好讓外邦人瞧瞧咱們大靖的寶貝?!?/p>
這話一出,沈清柔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手指緊緊攥著裙擺。沈清辭卻笑得從容,上前一步對著李公公福了福身:“多謝公公提醒,臣女定不負(fù)陛下所托。只是臣妹前幾日身子不適,剛被父親禁足靜養(yǎng),如今突然要去圍獵場,怕是經(jīng)不起奔波,還請公公回稟陛下,容臣妹再調(diào)理幾日?”
李公公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沈清辭會突然提起禁足的事。他干咳了一聲,目光看向沈毅:“國公爺,這旨意上寫了兩位小姐都要去,若是二小姐不去,老奴怕是不好回稟陛下啊?!?/p>
沈毅皺著眉,剛要開口,就聽見老夫人慢悠悠的聲音:“李公公,不是老身不給陛下面子,只是清柔這孩子前幾日確實(shí)犯了錯,禁足是為了讓她反省。若是帶著一身毛病去圍獵場,沖撞了陛下或是外邦使臣,那才是真的罪過。不如這樣,讓清辭先去,等清柔調(diào)理好了,再讓她去行宮給陛下請罪?”
老夫人是鎮(zhèn)國公府的定海神針,說話向來有分量。李公公遲疑了片刻,心里也明白沈清柔的禁足不過是借口,真正的關(guān)鍵在沈清辭身上。他想了想,點(diǎn)頭道:“既然老夫人這么說,那老奴就先回稟陛下。只是清辭小姐,陛下特意提了暖玉,您可千萬別忘了帶上?!?/p>
“臣女省得?!鄙蚯遛o頷首應(yīng)下。送走李公公后,正廳里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沈毅看著沈清辭,語氣帶著幾分擔(dān)憂:“清辭,這圍獵場怕是不太平,蕭景淵突然讓你去,會不會有什么陰謀?”
“父親放心,女兒心里有數(shù)?!鄙蚯遛o走到沈毅面前,將暖玉輕輕托起,玉佩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有暖玉在,女兒不會有事的。倒是沈清柔,父親最好多派些人手看著她,別讓她在圍獵場上惹出亂子。”
老夫人坐在一旁,手指捻著佛珠,目光落在沈清辭身上,帶著幾分欣慰:“清辭說得對,你如今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祖母放心。只是圍獵場上人多眼雜,你要記得,凡事多留個心眼,若是遇到危險(xiǎn),別硬撐,靖王殿下也會去,他會幫你的。”
沈清辭心里一動,祖母這話顯然是知道她和蕭玦的接觸,看來老夫人早就看出了蕭景淵的野心,只是一直沒點(diǎn)破。她對著老夫人屈膝行禮:“多謝祖母提醒,女兒會小心的?!?/p>
正說著,就聽見柳姨娘在外面帶著哭腔喊道:“國公爺!老夫人!清柔她暈過去了!你們快救救她??!”
沈清辭和沈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無奈。沈清柔這招“裝暈”,倒是用得爐火純青。沈毅皺著眉,對趙伯吩咐道:“去請張大夫來,給二小姐看看。另外,把二小姐院子里的侍衛(wèi)再加倍,沒有我的命令,不準(zhǔn)她踏出院子一步?!?/p>
“是。”趙伯應(yīng)聲而去。柳姨娘還在外面哭鬧,沈清柔被丫鬟扶著出來,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卻偷偷瞟向沈清辭,帶著幾分不甘和怨毒。沈清辭懶得看她,只對著沈毅和老夫人道:“父親,祖母,女兒先回房準(zhǔn)備行裝了,三日后還要早起隨駕?!?/p>
回到院子里,畫屏早已把行裝的箱子搬了出來,正等著沈清辭吩咐。沈清辭坐在桌前,拿起一張紙,提筆寫下幾樣?xùn)|西:“你讓人去準(zhǔn)備這些——傷藥要最好的金瘡藥和解毒丹,再帶些雄黃和艾草,縫在披風(fēng)的夾層里。還有,把我那把銀匕首找出來,藏在靴子里?!?/p>
畫屏接過紙,看著上面的東西,心里越發(fā)擔(dān)心:“姑娘,您帶這些東西,是怕圍獵場上有危險(xiǎn)?要不要我去告訴靖王殿下,請他多派些人手保護(hù)您?”
“不用?!鄙蚯遛o放下筆,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蕭景淵要的是‘意外’,若是我?guī)嗳耸郑炊鴷Q別的法子。再說,蕭玦既然答應(yīng)和我合作,自然會有安排。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準(zhǔn)備,等著他來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