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亭外的紫藤蘿開得正盛,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垂落如瀑,暖風(fēng)拂過,花瓣簌簌飄落,落在青石地面上,鋪成一層細(xì)碎的紫絨。亭內(nèi)熏著上好的龍涎香,煙氣裊裊,與紫藤蘿的清雅香氣交織在一起,卻掩不住空氣中隱隱浮動的緊繃氣息。
沈清辭剛踏入亭中,便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貴妃斜倚在鋪著云錦軟墊的石椅上,手中團(tuán)扇輕搖,扇面上繡著百鳥朝鳳的紋樣,金線勾勒的鳳凰眼尾上挑,似與主人一同透著幾分倨傲。她抬眼打量著沈清辭,目光從她煙霞色的宮裝掃到腰間的暖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沈大小姐倒是好興致,方才御花園出了那樣的事,你還能這般鎮(zhèn)定自若,看來是見過不少大場面。”
沈清辭心中了然,貴妃一開口便帶刺,顯然是想借方才宮女之死的事發(fā)難。她斂衽行禮,姿態(tài)恭謹(jǐn)卻不卑微:“貴妃娘娘說笑了。宮中出此變故,晚輩心中亦惶恐不安,只是慌亂無濟(jì)于事,唯有查明真相,才能告慰死者,維護(hù)宮中秩序。”
“哦?維護(hù)宮中秩序?”貴妃放下團(tuán)扇,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可本宮聽說,那死了的宮女手中,握著的是與你平日佩戴樣式相同的香囊。雖說是仿冒品,但畢竟與你有關(guān)聯(lián),你就不怕旁人說閑話,污了鎮(zhèn)國公府的名聲?”
站在貴妃身側(cè)的沈清柔心腹宮女翠兒立刻附和道:“就是啊,沈大小姐。這宮女死得蹊蹺,又偏偏和您扯上關(guān)系,若不是大理寺卿說香囊是仿冒的,恐怕您現(xiàn)在還洗不清嫌疑呢。說不定……這仿冒香囊的人,就是您身邊的人,想幫您掩蓋什么呢?”
這話看似猜測,實則是在暗指沈清辭故意安排人制作仿冒香囊,混淆視聽。沈清辭抬眸看向翠兒,目光清冷如霜:“這位姐姐此言差矣。我身邊的人都是父親與祖母親自挑選的,忠心耿耿,斷不會做出這等構(gòu)陷主子之事。而且方才大理寺卿已查驗過,香囊上的針腳與蘇繡截然不同,原料也并非府中所用,可見是外人刻意仿冒。姐姐這般隨意揣測,莫非是知道些什么內(nèi)情?”
翠兒被沈清辭的目光看得心頭一慌,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貴妃見狀,臉色沉了幾分,語氣也嚴(yán)厲起來:“沈大小姐,本宮召你來,并非要追究香囊之事,而是有一事想問你。昨日你從江南回京,帶回了不少東西,其中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件?”
沈清辭心中一凜,貴妃竟知道她從江南帶回了東西,想必是沈清柔暗中通報了消息。她面上依舊平靜,語氣從容:“回貴妃娘娘,晚輩從江南帶回的,不過是一些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還有為祖母和母親挑選的衣物首飾,并無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件。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鎮(zhèn)國公府查驗?!?/p>
“查驗就不必了?!辟F妃冷笑一聲,從桌上拿起一個錦盒,推到沈清辭面前,“只是本宮聽說,你在江南挖了一座孤墳,還帶回了一枚刻有異族圖騰的銀簪和一張寫有密語的紙片。沈大小姐,你可知私自挖掘墳?zāi)鼓耸谴笞铮螞r那銀簪與紙片還牽扯到異族勢力,你就不怕被人指控通敵叛國嗎?”
錦盒打開的瞬間,沈清辭瞳孔微縮——里面放著的,竟是與她從江南帶回的銀簪一模一樣的仿制品!顯然,沈清柔不僅知曉她的行蹤,還刻意制作了仿品,想借貴妃之手,給她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向貴妃,語氣堅定:“貴妃娘娘,晚輩在江南確實去過城外的亂葬崗,但并非私自挖掘墳?zāi)?,而是為了追查一樁與家母舊怨相關(guān)的舊事。至于那銀簪與紙片,確實是從墳中所得,但那銀簪上的圖騰,晚輩從未見過,也不知與異族勢力有關(guān)。晚輩本打算將這些東西交給靖王殿下,請他幫忙查明真相,沒想到竟被人提前知曉,還制作了仿品來污蔑晚輩?!?/p>
“污蔑?”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沈大小姐,空口無憑,你說這是污蔑,可有證據(jù)?本宮聽說,你與靖王殿下走得極近,如今又說要將東西交給靖王,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想隱瞞什么?”
就在這時,亭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名太監(jiān)匆匆趕來,躬身行禮:“啟稟貴妃娘娘,靖王殿下求見?!?/p>
貴妃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蕭玦會突然出現(xiàn)。她看向沈清辭,眼中帶著幾分懷疑,似乎在猜測兩人是否早已約定好。沈清辭心中卻松了一口氣,蕭玦來得正好,有他在,貴妃的刁難便能更容易化解。
蕭玦身著月白色錦袍,手持折扇,緩步走入亭中。他目光掃過亭內(nèi)眾人,最終落在沈清辭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關(guān)切,隨即轉(zhuǎn)向貴妃,躬身行禮:“兒臣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召沈大小姐前來,有何要事?”
貴妃強(qiáng)壓下心中的不悅,語氣緩和了幾分:“不過是與沈大小姐閑聊幾句,問問她江南之行的見聞罷了。靖王殿下怎么突然來了?”
“兒臣方才在沁芳亭,聽聞娘娘召沈大小姐前來,擔(dān)心她初入宮闈,不懂宮中規(guī)矩,冒犯了娘娘,所以特意過來看看。”蕭玦語氣平淡,卻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到沈清辭身上,“方才兒臣還與沈大小姐商議,她從江南帶回的銀簪與紙片,或許與近日朝中追查的回紇部落暗線有關(guān),正打算今日賞花宴后,一同入宮向陛下稟報。沒想到娘娘竟也知曉此事,想必是對朝中之事極為關(guān)心?!?/p>
貴妃聽到“回紇部落”四個字,臉色微微一變。她雖與沈清柔有所勾結(jié),卻不知沈清柔竟與回紇部落有關(guān)聯(lián),此刻聽蕭玦提及,心中難免有些慌亂。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語氣生硬:“本宮不過是聽旁人隨口提起,并非有意打探朝中之事。既然靖王殿下與沈大小姐要向陛下稟報,那便去吧,本宮這里沒什么事了。”
沈清辭知道,貴妃是怕再聊下去會暴露更多破綻,所以才急于打發(fā)她們離開。她趁機(jī)躬身行禮:“既然如此,那晚輩便不打擾貴妃娘娘賞花了,先行告退?!?/p>
蕭玦也跟著行禮,與沈清辭一同轉(zhuǎn)身離開沉香亭。兩人剛走出不遠(yuǎn),便聽到亭內(nèi)傳來貴妃訓(xùn)斥翠兒的聲音,想來是貴妃對翠兒方才的表現(xiàn)不滿。
沈清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沉香亭,眼中閃過一絲冷厲。沈清柔竟然連貴妃都拉攏了過來,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艱難。蕭玦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聲安慰道:“別擔(dān)心,貴妃雖然偏袒蕭景淵,但她畢竟是后宮嬪妃,無權(quán)干涉朝政。只要我們盡快將銀簪與紙片的證據(jù)呈給陛下,讓陛下知曉回紇部落的陰謀,沈清柔與蕭景淵就再難翻起風(fēng)浪?!?/p>
沈清辭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她看向蕭玦,眼中帶著幾分感激:“今日多謝你及時趕來,若是沒有你,我恐怕很難從貴妃那里脫身?!?/p>
蕭玦微微一笑,眼中帶著幾分溫柔:“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我早已說過,會一直站在你身邊,幫你守護(hù)家族,揭穿陰謀?!?/p>
兩人并肩走在御花園的石板路上,紫藤蘿的花瓣落在他們的肩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沈清辭看著身邊的蕭玦,心中泛起一絲暖意。前世,她錯信他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今生,幸好有蕭玦相伴,讓她在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上,不再孤單。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喧鬧聲,只見蕭景淵帶著幾名侍衛(wèi)快步走來,看到沈清辭與蕭玦,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厲聲喝道:“沈清辭!你竟敢勾結(jié)異族勢力,私藏通敵證據(jù),還不快快將銀簪與紙片交出來!”
沈清辭心中一凜,蕭景淵竟然也知道了銀簪與紙片的事,看來沈清柔早已將消息傳遍了宮中。她看向蕭玦,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這場與蕭景淵、沈清柔的較量,看來要提前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