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飄散的肉香,與琉珠隱約的叫嚷,似乎都成了遙遠的背景。
趙景的心湖,因墨驚鴻方才那番話而掀起的波瀾,尚未平息,一個新的巨浪便已然成形。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所有線索串聯(lián)在了一起。
望幽法。
武道五境。
直面幽虛。
“也就是說……”趙景的嗓音有些干澀,他端起茶杯,卻未飲下,只是摩挲著微涼的杯壁,“墨兄的意思是,那些依循古法,臻至五境而后通幽的先輩,他們的境界,恐怕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如今所謂的銘紋之境?”
墨驚鴻輕輕頷首。
“何止是超過。”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與向往。
“那本殘卷上記載,平息那場浩劫,動用了當時人族數(shù)十個頂尖宗門之力,無數(shù)強者前仆后繼,血染山河,才勉強將那幾尊大魔滅殺。趙兄,你細想一番,這是何等樣的手筆?”
墨驚鴻的話不重,卻字字砸在趙景的心頭。
“數(shù)十個頂尖宗門合力鎮(zhèn)壓……”趙景喃喃自語,“這等實力,恐怕早已不是尋常妖尊所能比擬的了。”
他甚至覺得,用妖尊來衡量,都是一種低估。
趙景再度抬眼,心中的疑惑愈發(fā)清晰,他索性直接推測道:“那依墨兄之見,如今我輩修士,境界之所以止步于銘紋,便是因為……大家都走了觀想圖這條路?”
“趙兄果然聰慧,一點即透。”墨驚鴻重重點頭。
“其一,便是趙兄所言,觀想圖。此法雖安穩(wěn),但修行起來,委實是過于緩慢了。”他嘆了口氣,“通幽修士壽元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百載,想要靠著觀想圖按部就班,將九道銘紋修至圓滿,都已是千難萬難,更遑論那銘紋之上的風景了。”
“其二嘛……”墨驚鴻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也算是我等后輩,誤入歧途了。為了速成,為了盡快擁有抗衡妖魔之力,在武道三境之時,便急于求成,踏入通幽。根基如此薄弱,上限自然也就被死死鎖住,再無寸進之機?!?/p>
趙景默然。
捷徑,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沉默了片刻,趙景終于問出了那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他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頓地問道:“墨兄,為何與我說這些?”
這些秘聞,干系重大,絕非可以隨意與人分享的閑談。
墨驚鴻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放下竹筷,坦然道:“因為我知趙兄非常人。以趙兄的心性與天資,在知曉此事之后,斷然不會再甘心于老老實實地靠著觀想圖,去消磨那數(shù)百年的光陰?!?/p>
他看著趙景,眼中透著一股真誠。
“說句實在話,單靠一人之力,想要打破這延續(xù)了不知多少年的桎梏,破開這通幽法的天花板,還是太難了。今日與趙兄分享這些,也存了一點私心,往后若是趙兄再有什么關(guān)于此等的秘聞,你我或許可以互通有無,一同探尋前路?!?/p>
趙景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才鄭重地拱了拱手:“這是自然。今日之事,也多謝墨兄為我點明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墨驚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客氣。
至此,趙景也終于明白了,為何墨驚鴻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年在外奔波。
原來,他早已窺見了前路的斷絕,正在苦苦追尋著,那條能夠讓通幽之路行至更遠的渺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