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斷刃的刀面,那七個地點還在腦海里閃,像烙鐵燙過留下的印子。其中一處就是我們腳下的巖穴,正下方埋著一把刻著“縛心”的短匕。這地方不能再待了。
“走?!蔽沂掌鸬?,撐著石壁站起來,右臂的皮肉還在抽,金光在血管里竄得不穩(wěn),“這地底下有東西認得我,再留下去,它要是自己醒了,咱們就成活靶子?!?/p>
杜凌菲沒說話,只是把劍鞘往背上一插,指尖掠過裂痕邊緣。她臉色還是白的,但眼神已經(jīng)沉了下來,不像剛才那樣被幻象壓得喘不過氣。
宋君婉轉(zhuǎn)過身,骨傘收在背后,斗篷拉得嚴實。她沒問去哪兒,只低聲說:“外面有人守著坡道?!?/p>
“那就別走坡道?!蔽一顒恿讼录绨?,疼得齜牙,“我說過,消息最臟的地方,往往藏著最真的線索。山腳下那縷炊煙,是酒館。現(xiàn)在這種時候,魔修也得喝酒,喝多了就會說話?!?/p>
杜凌菲看了我一眼:“你打算直接進去?”
“當然不是?!蔽覐膽牙锩鲆粔K灰撲撲的布巾,是之前逃命時順來的雜役腰帶,“咱們換身衣服,低頭走路,少開口。你用冰息術(shù)壓住氣息,我管住嘴,她……”我瞥了眼宋君婉,“把傘收好,別讓它冒煙?!?/p>
她點頭,沒反駁。
三人順著巖壁背面的碎石溝往下蹭,避開主路。我的腿有點軟,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生怕驚動什么看不見的東西。頭頂?shù)奶爝€是昏紅的,七面黑旗立在遠處山頭,紋絲不動,像釘進地里的樁子。
到了山腳,酒館就在眼前。
說是酒館,不如說是個塌了半邊的土棚,門框歪斜,招牌早就沒了,只剩一根鐵桿掛著塊燒焦的木板。門口堆著幾個空壇子,地上有干涸的血跡和踩爛的骨頭。風(fēng)一吹,一股混著酒糟、汗臭和腐肉的味兒撲過來。
“黑爐堂。”杜凌菲輕聲說出墻上殘存的三個字,聲音壓得很低。
“名字挺兇,地方夠破?!蔽页读顺兑骂I(lǐng),把右臂藏得更深些,“記住,別看人眼睛,別接話茬,聽就行?!?/p>
我們從側(cè)墻翻進去,貼著角落的柱子蹲下。里面人不少,大多是穿皮甲的散修,也有披著殘破法袍的魔門弟子。爐火通紅,烤著整只的野獸,油脂滴進火里噼啪響。一個獨眼漢子拍桌大笑,嘴里噴著酒氣:“……血河宗那幫瘋子真信了!說白小純的血能開仙域門,現(xiàn)在全宗上下都在找他,連老祖都下了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眼皮跳了下。
杜凌菲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繼續(xù)聽。
另一人叼著骨簽,冷笑:“他們想找鑰匙,玄陰宗可是在抓拿黑鐵匣子的家伙。昨夜抓了個外鄉(xiāng)人,渾身裹著符紙,硬是從傳送陣里滾出來的?,F(xiàn)在關(guān)在刑窟,聽說已經(jīng)開始剝皮問話了?!?/p>
“匣子?”旁邊人湊近,“是不是那個傳說能鎮(zhèn)壓神兵的黑鐵匣?”
“還能有幾個?”
我慢慢攥緊拳頭。那匣子在我懷里,一直沒動過。他們已經(jīng)在追了,而且方向錯了——他們以為拿著匣子的是另一個人。
宋君婉忽然輕咳了一聲,手指抵住唇角。我偏頭看她,她微微搖頭,示意沒事。但我知道,血種又在鬧了。
這時門口一陣騷動,兩個魔衛(wèi)提著棍子進來巡場。他們穿著暗紅色軟甲,胸前繡著扭曲的符文,和山上那些旗幟一樣。
“低頭?!倍帕璺戚p聲說,掌心泛起一絲寒意,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那股壓迫感消失了。魔衛(wèi)掃視一圈,沒停留,走向另一邊。
我松了口氣,正想再聽點別的,卻見宋君婉緩緩抬起手,指尖在袖中劃過,一縷極淡的血霧從她指縫滲出,悄無聲息地飄向后廚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