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39章 幽影聚形·冥九幽變（第1頁）

身體沉入黑暗的剎那，沒有預(yù)想中的撕裂或擠壓。四周像被一層溫厚的膜包裹著，既不冷也不熱，連呼吸都變得輕緩。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腳還在，掌心那道黑白交織的紋路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回應(yīng)某種召喚。

可這安靜太假了。

就在意識剛穩(wěn)住的瞬間，遠(yuǎn)處傳來一陣細(xì)微的扭曲聲，仿佛有無數(shù)根細(xì)線同時繃緊、顫動。緊接著，那些原本散落在仙域各處的幽影——曾跪伏于地、沉默如塵的影子——開始抽離地面，像被無形之手牽引，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

它們不是飄，是擠。彼此碰撞、融合，發(fā)出低啞的摩擦音，如同舊木門在深夜里緩緩?fù)崎_。一團(tuán)漆黑的人形輪廓逐漸成形，高大得幾乎觸及這片虛空的盡頭。它沒有五官，但我知道它在看我。

冥九幽。

他不再是純粹的暗，而是由無數(shù)碎裂的記憶拼湊而成的身體。我甚至能在那團(tuán)黑霧中辨認(rèn)出熟悉的片段：張大胖蹲在灶臺前抹油的手指，杜凌菲揮劍時眼角的一道細(xì)痕，還有宋君婉站在集市口咬下糖葫蘆時嘴角揚(yáng)起的弧度……這些畫面本該溫暖，如今卻被釘在這具軀殼上，成了冰冷的裝飾。

他沒說話，只是抬起手。

指尖劃過空氣的瞬間，腳下大地裂開一道縫隙。漆黑的河水從中涌出，無聲流淌，表面泛起層層漣漪。每一圈波紋里，都映出不同的景象。

靈溪宗的山門塌了一半，石柱斷裂，弟子四散奔逃。血溪宗的戰(zhàn)旗插在主殿屋頂，紅黑長裙的身影站在高處，卻沒有下令追擊。那是宋君婉。她望著遠(yuǎn)方，懷里抱著一個襁褓般的東西，肩膀微微顫抖。我沒聽見聲音，卻看得出她在哭。

畫面一轉(zhuǎn)，杜凌菲獨(dú)自立于斷崖之上，冰晶劍碎成三截，插在身側(cè)的巖縫中。她的嘴角滲出血絲，右手死死按著左肩，那里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永夜組織的黑袍人圍成半圓，步步逼近。她沒退，也沒喊，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天際，像是在等什么人。

再換——

是我待過的后廚。張大胖坐在角落，圍裙上全是干涸的油漬。他手里攥著一塊醬肘子，卻沒吃。他的頭低著，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哭。可等鏡頭拉近，我才看清，他眼里流下的不是淚，是黑水。那種從幽影身上滴落就會“滋”一聲腐蝕地面的黑液。

我的心猛地一縮。

“你看到了?！壁ぞ庞牡穆曇舨皇菑淖彀l(fā)出的，更像是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你以為放任他們自由選擇，就是成全？可當(dāng)災(zāi)難來臨時，誰給他們答案？”

我沒有反駁。

因?yàn)槲抑浪f的是真的。我踏入仙域時，以為只要記得就夠了。只要有人還記得張大胖愛吃肘子，杜凌菲討厭甜食，宋君婉總愛順走攤主的零嘴……這個世界就不會徹底崩塌。

但我忘了，記憶不能擋刀，也不能止血。

掌心的紋路忽明忽暗，像是風(fēng)中殘燭。我閉上眼，試圖找回剛才踏進(jìn)黑暗時的決然?？赡切┊嬅嬉呀?jīng)鉆進(jìn)了識海，一遍遍重播。我看到宋君婉把孩子藏進(jìn)廢墟夾層，轉(zhuǎn)身迎向敵人；看到杜凌菲用最后的靈力引爆劍陣，炸開一條生路；看到張大胖把最后一枚護(hù)心丹塞給小弟子，自己留下斷后……

他們都在做選擇。而我，選擇了不來。

“我不是神。”我睜開眼，聲音有些啞，“救不了所有人?！?/p>

“那你是什么？”冥九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