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托著我的身體,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
我站在永夜之河上,腳底沒有下沉,也沒有反彈。水流無聲,卻能感覺到某種脈動從深處傳來,像是大地的呼吸,又像是某個沉睡之物的心跳。右眼還泛著金光,但那光芒不再刺目,而是內(nèi)斂如深潭。黑白交織的能量在體內(nèi)緩緩流轉(zhuǎn),市井交易的紋路藏在皮下,偶爾隨著思緒微微發(fā)燙。
就在這時,遠(yuǎn)處的幽紫水面突然扭曲了一下。
一道極細(xì)的黑線自爆炸殘留的虛空中疾射而出,速度快得幾乎無法捕捉。它不是實體,也不是靈體,更像是一團(tuán)被壓縮到極致的記憶,在水中劃出長長的尾痕,直奔河心深處。
我知道那是誰。
冥九幽的核心。
它想逃。
我沒追,也沒動。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前,指尖微屈。右眼的金光驟然轉(zhuǎn)為血色,一道細(xì)長的光束從中射出,不帶殺意,也不含威壓,卻精準(zhǔn)地貫穿了那道黑線的軌跡。
“定?!?/p>
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血光纏繞住核心,將它硬生生懸停在半空。它劇烈震顫,表面開始浮現(xiàn)出層層疊疊的畫面——
混沌中誕生的第一縷陰影,是無數(shù)修煉者臨死前的恐懼凝結(jié)而成;
白小純曾以執(zhí)念與之立約,用七情劫喂養(yǎng)它的成長;
而最深處的畫面,卻是我從未想過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片段: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人醉倒在街角,手里攥著半瓶廉價白酒,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
他在醫(yī)院走廊里蹲下身子,雙手抱頭,肩膀微微顫抖,母親的病歷單從口袋滑落;
他坐在電腦前加班到凌晨,屏幕藍(lán)光照著他通紅的眼睛,嘴里喃喃說著“再撐一下”。
這些記憶……是我的。
可它們被剪輯過,放大過,扭曲成一種冰冷的證明——你看,人生毫無意義,掙扎只是徒勞,永恒不過是強(qiáng)者編出來的謊言。
核心猛地一震,試圖掙脫血光束縛。周圍的河水隨之翻涌,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向我的神魂,像是有千百個聲音同時低語:“你真的以為自己走出來了?你不過是在重復(fù)他們的錯誤?!?/p>
我沒有反駁。
左手輕輕撫上腰間的銅鈴。裂痕還在,邊緣有些粗糙,摸上去像老樹皮。它不再震動,也不再發(fā)出聲響,但它還在。這就夠了。
我盯著那團(tuán)核心,看著它不斷播放那些痛苦的畫面,忽然笑了。
“你想讓我相信一切都沒意義?”我聲音不高,卻穩(wěn),“可你知道嗎?那天我蹲在醫(yī)院走廊哭完之后,還是站起來去交了藥費(fèi)。那天我醉倒在街上,第二天照樣爬起來上班。那天我熬到凌晨三點,是因為項目能多拿五千獎金,給媽換個好點的床位?!?/p>
畫面一頓。
“你說這些是徒勞?可正是這些‘徒勞’的事,把我推到了今天?!?/p>
血光沒有加強(qiáng),也沒有減弱。它只是靜靜地纏繞著核心,像一根不會斷裂的線,把所有偽裝都一層層剝開。
核心開始膨脹,內(nèi)部傳出壓抑的轟鳴。它要自爆,想用最后的力量抹除痕跡,逃進(jìn)更深的虛無。
我抬起右手,掌心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