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偏院,靜默無聲。猹猹挖掘出的關(guān)于雷燼的往事,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未能平息。云澈沒有點燈,獨自坐在窗前,任由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略顯清瘦的側(cè)影。
猹猹匯報的信息碎片,尤其是那張模糊畢業(yè)照上少年堅定明亮的眼神,與如今雷燼那狂放不羈的形象,在他腦海中交替浮現(xiàn)。帝國軍校首席……軍功世家……叛國冤案……流放……逃亡……
這些詞匯,每一個都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
前世,他醉心丹道,卻因懷璧其罪,遭同門嫉恨,被誣陷偷盜宗門至寶,百口莫辯,最終在圍剿中身隕道消。那種被信任的師門背叛、被眾人誤解的憤懣與絕望,刻骨銘心。
今生,重生于此,面對的依舊是云家嫡母的刻薄迫害,家族的冷漠與放逐,若非他憑借自身努力與猹猹的輔助一步步掙扎而出,恐怕早已悄無聲息地湮滅在某個角落。
心理活動:云澈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窗欞上劃過。他與雷燼,境遇雖有不同,但那種被所屬體系背叛、被強行剝奪應(yīng)有的一切、被迫在絕境中求生的感受,何其相似!他自己是幸運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有猹猹相伴,最終得以在帝國站穩(wěn)腳跟,甚至……有了墨焰那雖然霸道卻真實的維護。而雷燼,當(dāng)年那個十八歲的少年,失去家族依靠,背負(fù)叛國污名,在流放途中遭遇截殺,他是如何帶著殘部,在那片法外之地殺出一條血路,建立起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赤梟”?
那份囂張,那份狂野,那份不按常理出牌,或許并非天性,而是殘酷現(xiàn)實錘煉出的生存法則,是保護那顆可能早已千瘡百孔的內(nèi)心的堅硬鎧甲。
理解了這一點,云澈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雷燼那持續(xù)不斷的、令人頭疼的“騷擾”,竟很難再升起之前那般純粹的厭煩與冰冷的排斥。他依舊不認(rèn)可雷燼那強闖帝都、公開宣告、乃至用“聘禮”砸人的行事風(fēng)格,那太魯莽,太不計后果,也給他帶來了諸多麻煩。
但是,那份針對他個人的、源于對其醫(yī)術(shù)價值的認(rèn)可和某種……同病相憐般的執(zhí)著,似乎不再那么難以忍受了。那背后,是一個被命運碾碎過靈魂的人,用一種笨拙而直接的方式,試圖抓住他認(rèn)為是“光”的東西。
幾天后,云澈手腕上的加密通訊器再次震動起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這個由雷燼不知通過何種方式搞到、并強行綁定給他的特殊頻道,幾乎成了雷燼的單方面“騷擾”專線。
他點開信息,果然還是那熟悉的、帶著星盜式直白的風(fēng)格:
“神醫(yī),考慮得怎么樣了?自由星域這邊剛弄到一批‘幽冥水母的神經(jīng)結(jié)晶’,聽說對精神力修煉有奇效,要不要過來看看?保證比跟那豹子待在一起有意思!”
若是之前,云澈大概率會直接忽略,或者回一個冷冰冰的“勿擾”。
但這一次,他看著那條信息,眼前仿佛又閃過那個軍校首席明亮的眼神,以及猹猹那句“他也是個可憐人”。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輕輕敲擊。沒有接受邀請,但也沒有直接拒絕。他先回了四個字:
“藥材用了,多謝?!?/p>
這是事實,那批“聘禮”中的部分藥材,確實化作了救助無數(shù)貧困星球平民的良藥。這句感謝,他給得坦然。
然后,他遲疑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猹猹剛剛同步給他的、關(guān)于帝國邊境巡邏隊的最新調(diào)動情報。指尖微動,又追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