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莊園在夜色中沉寂,如同蟄伏的巨獸。白日里大哥云鋒那滔天的怒意與肅殺的命令,仿佛給這座奢華的堡壘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冰冷的鐵幕。云澈回到自己的臥室,那由萬年靜心木與云蠶絲構(gòu)筑的極致舒適,此刻卻難以撫平他心湖深處翻涌的驚濤。
他拒絕了親衛(wèi)送來的安神茶,只是獨自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澈星”靜謐的夜景與遙遠(yuǎn)帝都的萬家燈火。真相的殘酷,如同最鋒利的冰刃,在他心底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份被偷換的人生,被剝奪的尊崇,以及被刻意扭曲、踐踏的童年……種種情緒交織,最終都化為了一種沉重的疲憊,以及一種對血緣根源更加復(fù)雜的茫然。
(云澈:“嫡母……偷換……那我的生母,羽輕煙,你又在哪里?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下意識地抬手,握住了貼身佩戴的那枚羽毛項鏈。溫潤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絲微弱的、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安撫。這枚項鏈,是生母留給他唯一的、確切的信物。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疲憊終究戰(zhàn)勝了精神的紛亂,云澈躺在寬大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然而,睡眠并未帶來安寧。或許是日間巨大的精神沖擊撬動了潛意識深處封鎖的記憶閘門,或許是羽毛項鏈在冥冥中的牽引,這一次,他陷入的不再是往昔那些模糊不清、支離破碎的光影。
夢境,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再是旁觀者,而是真切地變回了那個懵懂無知的幼童。
他置身于一間充滿暖光的房間,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清雅寧靜的、類似蘭芷與星辰混合的幽香。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著,那懷抱柔軟而安穩(wěn),帶著令人心安的氣息。他努力仰起頭,看清了抱著他的人。
那是一位極美的女子,墨色長發(fā)如瀑般垂落,未施粉黛,容顏清麗絕倫,眉眼間蘊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柔與淡淡的哀愁,與她周身隱約流淌的高貴氣質(zhì)奇異地融合。她的眼眸,是罕見的、如同最純凈紫水晶般的顏色,此刻正深深地凝視著他,里面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憐與一種……深重的不舍。
她輕輕搖晃著他,口中哼唱著一支曲調(diào)古老而空靈的旋律。那旋律婉轉(zhuǎn)悠揚,帶著一種仿佛能洗滌靈魂的純凈力量,音節(jié)的起伏轉(zhuǎn)折不同于云澈所知的任何帝國語系,空靈而神秘,像是來自遙遠(yuǎn)星空的低語。
(是羽族的歌謠……)夢中的云澈,仿佛自然而然地知曉。
女子哼唱著,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輕柔地?fù)徇^他的臉頰,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卻又帶著一種即將離別的決絕與痛楚。
“我的澈兒……”他聽到她極輕極輕地低語,聲音如同羽毛拂過心尖,“要好好的……”
這溫馨寧靜的畫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鏡湖,驟然破碎!
數(shù)道漆黑、充滿不祥氣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強行闖入這溫暖的領(lǐng)域!他們不由分說,粗暴地抓住了女子的手臂,要將她從云澈身邊拖走!
“不!放開我!我的孩子!”女子奮力掙扎,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滿了驚恐與絕望,她死死地看向云澈的方向,淚水瞬間滑落。
幼小的云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他感到那溫暖的懷抱正在被強行剝離,一種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慌淹沒了他。他伸出小手,徒勞地想要抓住母親的衣角,口中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