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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寒夜論旱（第1頁）

寒冬來臨，積雪覆蓋屋頂，光禿禿的樹枝在灰白色的天空下勾勒出清晰的線條，寒風掠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呂辰推著自行車走出家門，后架上綁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

他穿著厚實的棉大衣，戴著棉帽和手套，但凜冽的空氣依舊刺得臉頰生疼。

他要去拜訪農(nóng)學院的馬教授，這是寒假計劃里的重要一環(huán)。

徑直來到樺皮廠胡同，繞過閻師傅的木工合作社，來到馬教授家小院門前，青灰色的磚墻、斑駁的木門、以及屋檐下掛著的冰凌，都透著歲月的痕跡。

呂辰支好自行車，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上前叩響了門上的銅環(huán)。

“來了來了！”院內(nèi)傳來馬教授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馬教授那老農(nóng)般樸實卻又難掩學者氣質(zhì)的面孔，這種奇特的氣質(zhì)，呂辰只在馬教授身上看過。

他穿著深色的中山裝，外面套著一件舊毛衣，鼻梁上架著老花鏡，手里還拿著一本卷了邊的外文期刊。

“馬教授，您好！冒昧打擾您了?！眳纬焦Ь吹貑柡?。

“喲！呂辰同學？快請進快請進！這大冷天的，你怎么跑來了？”馬教授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連忙側(cè)身讓呂辰進屋。

屋里生著爐子，暖意融融。

“放假了，想著來看看您，順便向您請教一些問題?！眳纬秸f著，將手中的布包放在門邊的凳子上，“從家里帶了點鄉(xiāng)下土產(chǎn)，一條自家腌的火腿，還有一瓶朋友送的汾酒，給您嘗嘗鮮，聊表心意?！?/p>

馬教授打開布袋，拿出火腿，仔細打量著：“火腿，自家腌的？你的手藝？這可是宣威來的手藝??？你小子除了腌得一手無鹽酸菜，沒想到還有這一手！這怕是在灶頭上已經(jīng)掛了兩三年了吧。”

呂辰比了一個大拇指：“您神了，這還真是宣威來的手藝，炕頭上掛了整整三年！”

“哈哈哈哈，你是個猴精，送這么大的禮，我等著看你玩什么花樣?！彼贿呎f著，一邊拿起暖壺給呂辰倒了一杯熱水。

呂辰訕笑了一下，連忙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感受著熱量透過瓷壁傳入掌心。

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書桌上攤開的一本氣象資料上。

“教授還在忙研究？”

“唉，人老了，閑不住?！瘪R教授擺擺手，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看看最近的一些氣象數(shù)據(jù)，心里總有些不踏實。今年這冬天，邪乎的冷啊?！?/p>

呂辰心中一動，這正是他切入話題的好機會。

他點點頭，語氣帶著幾分憂色：“是啊，教授。我今天過來這一路，感覺比往年同時期要冷得多。我們同學里也有從華北各地來的，通信都說家里冷得厲害，河溝子凍得瓷實，井臺都掛了厚冰?！?/p>

“嗯，”馬教授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據(jù)氣象站的記錄，今年冬季平均氣溫確實較往年偏低了不少，尤其是這股強冷空氣，持續(xù)的時間長，范圍廣。我們搞農(nóng)業(yè)的，最怕這種極端天氣。地溫過低，會影響冬小麥的安全越冬，開春后返青也容易出問題。”

呂辰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馬教授，我最近在圖書館查資料，也看了一些我們學校氣象站的歷史記錄，心里有個不太成熟的猜想，正好今天來向您求證請教?！?/p>

“哦？什么猜想？說來聽聽?！瘪R教授來了興趣，身體微微前傾。

“我發(fā)現(xiàn)，過去幾年，咱們?nèi)A北地區(qū)的年降水量，似乎呈現(xiàn)出一個緩慢下降的趨勢?！眳纬秸遄弥迷~，“尤其是夏季降水，像55年、57年，都算不上豐沛。結(jié)合一些更早的歷史記錄，比如四十年代中期那會兒，好像也存在過類似的干旱周期。我在想，氣候這東西，是不是也有它自己的‘脾氣’，隔那么幾年十來年，就會來個‘旱一輪’？”

馬教授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著桌面：“你這個觀察有點意思。周期性干旱現(xiàn)象，在氣象學上確實有所探討。雖然機制復(fù)雜，但一些長序列數(shù)據(jù)似乎支持這種觀點。你接著說?！?/p>

得到鼓勵，呂辰繼續(xù)道：“還有就是民間的一些老話，不知道您聽過沒有？比如‘冬寒夏旱’，‘冷冬干春’。我前不久回老家，村里一些老把式也在念叨，‘今年大寒，來年大旱’，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開始覺得是迷信，但后來想想，這些諺語能流傳下來，恐怕也是祖祖輩輩經(jīng)驗觀察的總結(jié)，里面或許有些樸素的道理？”

“民間智慧不容小覷啊。”馬教授感嘆道，“很多氣象諺語，背后其實對應(yīng)著一定的規(guī)律。就拿‘冬寒夏旱’來說，冬季異常寒冷，往往意味著西伯利亞高壓系統(tǒng)異常強盛和穩(wěn)定。這個巨大的冷空氣源地盤踞在那里，就像一堵墻，到了春天夏天，會阻礙南方的暖濕氣流向北推進。暖濕氣流上不來，或者強度減弱，降水自然就少了。這在國際氣象學界也是有討論的，一些期刊，比如《天氣月刊》，近期就有文章探討蒙古高壓活動與我國夏季降水的關(guān)系。”

呂辰欽佩道：“原來如此！用西伯利亞高壓來解釋，就清晰多了。教授，我還注意到一個現(xiàn)象，不知道對不對。今年冬天雖然冷，但下雪的次數(shù)和量，好像反而不如某些暖冬年份？城里的積雪，看著厚，但主要是幾次強降溫帶來的，持續(xù)性降雪并不多。城外的情況好像也類似?！?/p>

“觀察得很仔細！”馬教授贊許地看了呂辰一眼，“積雪的多少和性質(zhì)，對春季水資源至關(guān)重要。如果只是干冷，積雪少且不瓷實，開春后融雪補給河流和地下水的作用就會大打折扣。這會直接加劇春旱的風險。你這幾個點抓得都很準——歷史降水趨勢、民間經(jīng)驗關(guān)聯(lián)、高壓系統(tǒng)影響、以及當前積雪情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