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春。
大雍王朝在新帝蕭宸的治理下,已穩(wěn)步邁入第三個年頭。相較于母親蕭薇執(zhí)政時,以鐵腕與魄力掃清內(nèi)憂外患、奠定盛世根基的風(fēng)格,年輕的帝王更添了幾分寬和與審慎。他并未急于推行驚天動地的改革,而是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園丁,細心修剪著前人栽下的參天大樹,剔除枯枝敗葉,引來源頭活水,令這盛世之景愈發(fā)郁郁蔥蔥。
金鑾殿上,晨光透過高窗,灑在光潔的金磚地面上。蕭宸端坐于龍椅之上,身著明黃常服,未戴沉重的帝冕,只以一根簡單的龍紋玉簪束發(fā),更顯從容。他聽著戶部尚書稟報去歲各道糧倉充盈,漕運稅收再創(chuàng)新高;聽著工部奏陳新修水利已惠及三州九府,萬民稱頌;聽著兵部言說邊關(guān)安寧,馬放南山。
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海晏河清。
“陛下,”一位御史出列,稟奏的卻是一件“小事”,“京兆尹上報,西市有胡商因攤位之爭斗毆,傷及數(shù)人,已按律處置。然此類商賈糾紛,近日似有增多之勢,是否需加強市令管理?”
群臣微有騷動,覺得以此等微末之事上達天聽,未免小題大做。
然而,蕭宸卻并未輕視,他略一沉吟,聲音清越平和:“商貿(mào)繁榮,本是盛世之象。然利字當頭,易生事端。傳朕旨意,著京兆尹會同戶部、刑部,詳擬《市易則例》,明晰規(guī)則,簡化訟程,既保商賈利益,亦護市井安寧。法度清明,方能百業(yè)興旺?!?/p>
他沒有選擇粗暴的壓制,而是著眼于立規(guī)矩、明法度,防患于未然。此舉讓不少老成持重的臣子暗暗點頭,心道新帝雖年輕,卻已深諳“治大國若烹小鮮”之理。
退朝后,蕭宸回到御書房。他并未立刻埋首于那堆積如山的奏章,而是走到窗邊,望向太廟的方向,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只有在此刻獨處時,他那雙平日里溫潤平和的眼眸中,才會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疲憊與……困惑。
自去年冬日一場小雪后,他便開始被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境所擾。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碎片:無盡的黑暗,冰冷的死寂,偶爾劃過、帶著毀滅氣息的流光。他并未在意,只以為是政務(wù)勞累所致。
可近來,這夢境卻愈發(fā)清晰、頻繁。昨夜,他甚至“看”到了一副難以言喻的景象:并非他所認知的天地,而是一片鴻蒙未開、清濁交織的混沌虛空。兩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龐大的意念在虛空中碰撞、糾纏,一方蘊含著滋養(yǎng)萬物、蓬勃無盡的生機,另一方則帶著令星辰黯淡、萬物終結(jié)的沉寂。沒有聲音,沒有形態(tài),只有兩種純粹的“概念”在激烈對抗,那種層面的力量與意志,讓他即便在夢中,也感到自身的渺小與震撼。
“寂……創(chuàng)……”他無意識地低語出夢中感知到的兩個模糊意念,眉頭微蹙。這夢境并非虛幻,每一次醒來,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那自出生起便被混沌本源層層封印的“終結(jié)”權(quán)柄,便會產(chǎn)生一絲微不可察的共鳴與悸動,仿佛沉眠的巨龍被遙遠的同類喚醒。
這讓他隱隱感到不安。這力量是父王蕭玦以自身為代價封印于他體內(nèi),用以維系平衡。如今異動頻生,是福是禍?
“陛下,”內(nèi)侍輕聲稟報,“太后娘娘來了。”
蕭宸收斂心神,轉(zhuǎn)身便見蕭薇走了進來。她如今已甚少過問具體政務(wù),但氣度愈發(fā)雍容沉靜,只是今日眉宇間,似乎也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憂色。
“宸兒,”蕭薇揮退左右,目光落在兒子臉上,細細端詳,“可是昨夜又未曾安睡?我見你氣色,似有倦意?!?/p>
知子莫若母。蕭宸知道瞞不過,便簡略將夢境之事說了,略去了體內(nèi)權(quán)柄異動的細節(jié),只道夢境混沌,令人心神不寧。
蕭薇聽完,沉默片刻,走到他身邊,與他一同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可是夢見……與你父王有關(guān)之事?”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蕭宸搖了搖頭:“并非父王,是更古老……更難以理解的存在。”他頓了頓,看向母親,“母后,您可知曉,‘寂’與‘創(chuàng)’為何意?”
蕭薇鳳眸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追憶,有恍然,最終化為一聲輕嘆:“上古之謎,玄奧難測。你父王當年……或許觸及了一鱗半爪。宸兒,你身負非凡本源,能感知常人所不能及之物,亦在情理之中。然夢境終是夢境,莫要過于沉溺,亂了自身道心。眼下,這萬里江山,億萬黎民,才是你首要之責(zé)?!?/p>
她的話語帶著安撫,卻也點明了現(xiàn)實。蕭宸點了點頭:“兒臣明白。只是……心中難免疑慮。”
“疑慮便去探尋?!笔掁闭Z氣堅定,“但需腳踏實地。你如今是人皇,一舉一動關(guān)乎國運。若覺此事非同小可,可密令欽天監(jiān)加緊觀測天象,或讓玄明國師查閱皇室秘典,徐徐圖之,切莫操之過急?!?/p>
“兒臣受教?!笔掑沸木w稍定。母親的話如同定海神針,讓他從那虛無縹緲的夢境困擾中抽離出來,重新聚焦于眼前的現(xiàn)實。
母子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蕭薇方起身離去。行至門口,她似不經(jīng)意般回眸,輕聲道:“你父王若在,見你將這江山打理得如此之好,定會欣慰?!?/p>
蕭宸心中一動,正欲說什么,蕭薇已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在春日的光影里,顯得堅定而略帶一絲孤寂。
是夜,蕭宸摒棄雜念,專心批閱奏章至深夜。然而,當他終于熄燈就寢,沉入夢鄉(xiāng)之后,那片無盡的混沌虛空再次降臨。
這一次,那代表“寂”的冰冷意志,似乎變得更加清晰,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牽引,仿佛在無聲地呼喚著什么。而在他感知不到的、遙遠至不可及的星海深處,那點屬于蕭玦的淡金色光粒,于永恒的沉寂中,極其微弱地,呼應(yīng)般地……閃爍了一下。
盛世之下,暗流已悄然萌動。年輕的帝王,他的問道之路,似乎注定無法僅僅局限于這九重宮闕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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