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偏殿內(nèi),時間仿佛凝固了。
唯有那盞魂燈頂端,新生的、琉璃金色的微弱火苗,在靜謐的空氣中輕輕搖曳,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蕭薇沉寂了二十年的心湖中投下一塊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她依舊維持著半跪在蒲團上的姿勢,一只手緊緊抓著兒子蕭宸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衣料里,另一只手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即將沖口而出的、混合著巨大悲慟與狂喜的嗚咽。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滾落,浸濕了她素雅的衣襟,也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二十年。
七千三百多個日日夜夜。
從最初的撕心裂肺,到后來的麻木沉寂,再到將全部希望與心血傾注在幼子身上,強撐著母儀天下的風(fēng)范,內(nèi)里卻早已是一片被思念啃噬殆盡的荒蕪。那盞熄滅的魂燈,是她心頭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每一次看見,都是一次凌遲。
她曾無數(shù)次在夢中見到那簇火焰重新燃起,醒來卻只有更深的絕望。以至于當(dāng)奇跡真的降臨眼前時,巨大的沖擊讓她幾乎無法承受,渾身都在細微地顫抖,像是秋風(fēng)中最脆弱的一片葉子。
“母親……”蕭宸感受到母親身體的顫抖,心中亦是酸澀與喜悅交織。他反手緊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將自己的力量與溫度傳遞過去,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安撫,“是真的,母親。父王的真靈已在輪回井畔重塑,這魂燈便是感應(yīng)。他……正在歸來的路上?!?/p>
他的話語,如同最后的確認,擊碎了蕭薇心中最后一絲不敢置信的壁壘。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之人終于浮出水面,發(fā)出一聲悠長而哽咽的喘息。捂住嘴的手緩緩放下,露出了那張梨花帶雨、卻因希望而重新煥發(fā)出驚人光彩的臉龐。
“宸兒……”她轉(zhuǎn)向兒子,淚眼婆娑中帶著急切的光芒,“你見到他了?他……他可還好?他的魂體……是否安泰?”
哪怕只是一縷剛剛重塑的真靈,她也迫切地想知道關(guān)于他的一切。
蕭宸看著母親眼中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生機與光彩,心中慰藉,仔細斟酌著言辭:“兒子在九幽深處,于輪回井畔,感應(yīng)并匯聚了父王散落的殘魂。父王意志堅韌無比,縱是幽冥死寂,亦未能磨滅其靈光。如今真靈初聚,雖尚虛弱,但靈性完足,氣息純粹。假以時日,定能徹底恢復(fù)?!?/p>
他沒有描述那匯聚過程的兇險,沒有提及冥骸老祖的恐怖,也沒有說那真靈依舊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他只將最好的消息,最確定的希望,呈獻給等了太久的母親。
“好……好……靈性完足就好……”蕭薇喃喃著,像是放下了心中最重的一塊大石。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盞魂燈,眼神變得無比溫柔、專注,仿佛透過那微弱的火苗,看到了遙遠時空之外,那道正在掙扎歸來的身影。
她緩緩松開兒子的手,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和發(fā)髻,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重新在蒲團上端端正正地跪好。她不再流淚,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那簇火苗,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極淺、卻蘊含著無限深情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少女時代的熱烈,有為人妻的溫柔,有二十年堅守的苦澀,更有苦盡甘來的釋然與期盼。
“玦哥哥,”她輕聲開口,聲音雖低,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看到了。我和宸兒,都看到了?!?/p>
“這二十年,我一直在這里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別急,慢慢來。我會一直等著,等著你……完好無損地,回到我們身邊。”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宇中回蕩,溫柔而有力,像是在對遠方的人許下承諾,又像是在對自己宣告。
殿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悄然放亮。一縷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恰好灑落在魂燈之上,為那琉璃金色的火苗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邊。
蕭宸站在母親身后,看著母親挺直的背影和那盞象征著希望與未來的魂燈,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力量。他知道,最艱難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幽冥之劫暫平,父親歸途已啟,而母親那顆冰封了二十年的心,也終于被這重燃的燈火溫暖、融化。
長夜將盡,黎明已至。
待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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