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廿三載浮世一粟
西元2025年,濱海市的梅雨季黏膩得能擰出水來。夜無痕蜷在城中村出租屋的涼席上,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他眼下青黑——這個剛從三流大學畢業(yè)的待業(yè)青年,正用第37次劃過同城熱搜的指尖,叩開命運的裂隙。
屏幕突然詭異地泛起水波紋,推薦頁頂端跳出個從未見過的App圖標:古銅色齒輪間嵌著半枚破碎的和氏璧,圖標下方浮動著一行小篆:「古今鏡·大秦篇」。指尖無意識地落點,整面墻突然化作液態(tài)銀幕,浮現(xiàn)出咸陽宮的雕梁畫棟——朱漆廊柱間,頭戴冕旒的男子正按劍而立,腰間鹿盧劍的玉穗隨袍角翻卷。
第一幕·祖龍驚變
咸陽宮承明殿內(nèi),秦始皇嬴政的拇指正碾過竹簡新刻的「皇帝」二字。殿外忽有金戈撞擊聲,隨侍郎中令蒙毅踉蹌闖入,青銅劍刃上竟凝著冰晶:「陛下!南書房天樞鏡自鳴,顯影……顯影非我大秦之物!」
七尺高的青銅鏡表面,正流動著夜無痕臥室的景象:穿圓領(lǐng)短褐的青年正舉著個漆黑長匣,匣口吞吐火舌,靶紙上十個同心圓中央嵌著拇指大的彈孔。嬴政手中竹簡「啪嗒」落地,玉冠纓帶在驟起的穿堂風中繃成直線——他見過最精良的弩機射程不過百步,眼前器物卻能在十步外將桑木靶射穿對穿。
「諸卿且看!」夜無痕渾然不覺自己的聲音已穿透時空,舉著95式突擊步槍在鏡頭前踱步,「這叫自動步槍,一分鐘能打六百發(fā)子彈,射程八百米——」鏡中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他驚覺畫面里的古人已集體跪地,唯有那戴冕旒的男子撐著案幾站起,冕板上的十二串玉珠簌簌作響。
「爾是何神?」嬴政的聲音帶著胸腔震動的共鳴,驚得夜無痕手忙腳亂去按手機,卻發(fā)現(xiàn)屏幕觸感消失,自己的影像正與鏡中世界重疊。他看見蒙毅的長劍已出鞘三寸,殿角樂官的編鐘還懸在半空,而皇帝腰間的鹿盧劍,正指向自己虛浮的投影。
第二幕·雙世鏡謎
劇痛從太陽穴炸開,夜無痕再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咸陽宮外的章臺街。掌心攥著的不再是手機,而是塊溫熱的青銅鏡碎片,鏡面映出的面容竟比記憶中年輕五歲,左眼角那顆淚痣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這是他前世車禍前的模樣,那時他還叫沈硯,是考古所的實習生,在兵馬俑坑修復(fù)青銅劍時被雷劈中。
「公子可是又犯癔癥了?」沙啞的嗓音驚起巷角寒鴉,穿皂色深衣的老者拄著鳩杖踉蹌靠近,渾濁的眼睛在看見他掌心碎片時驟然收縮,「廿年前在櫟陽夜市,您也是這般攥著碎鏡喊『槍』……」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馬蹄聲,八名黑甲騎士舉著火把闖入,為首者腰間玉玨刻著「衛(wèi)尉」二字。
夜無痕本能地貼墻屏息,前世在特種部隊服役時學的戰(zhàn)術(shù)動作竟自然流露。騎士們的對話飄進耳中:「天樞鏡顯影異變,奉郎中令命搜查章臺街——那影中人穿的短褐,倒像極了齊地黔首服飾……」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擺,果然繡著臨淄城特有的魚紋暗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該是個來自齊國的質(zhì)子?
第三幕·弩機與火舌
與此同時,咸陽宮深處的天樞殿內(nèi),嬴政正盯著重新顯影的青銅鏡。鏡中青年已換上秦軍玄色戰(zhàn)衣,正蹲在虛擬靶場前調(diào)試槍械,口中念叨著:「試試三連發(fā)模式,這可比你們的蹶張弩快多了——」話未落,槍口噴出的火舌在鏡中世界炸出雷鳴,百步外的石靶應(yīng)聲碎裂,崩飛的碎石竟劃破了蒙毅的甲胄。
「天罰!」太常寺卿突然倒地抽搐,「商君當年徙木立信時,曾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如今鏡中噴火之物,必是玄鳥吐息!」殿中重臣紛紛叩首,唯有嬴政伸手按住鏡面上殘留的彈孔凹痕,指腹傳來的灼痛讓他想起長平之戰(zhàn)時,親手斬下趙軍將領(lǐng)頭顱的觸感。
「蒙恬?!顾鋈粏緛碚驹诘罱堑哪贻p將領(lǐng),「帶三萬人馬赴函谷關(guān),按鏡中形制打造鐵胎弩——若有工匠質(zhì)疑,便說朕要試射蒼天?!姑商裎杖瓚?yīng)命時,注意到皇帝掌心正滲出金紅色血液,滴在鏡面上竟化作水銀般的流體,沿著齒輪紋路緩緩勾勒出未知的星圖。
第四幕·雙生記憶
夜無痕在衛(wèi)尉府的地牢里蘇醒,額角被獄卒砸出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摸著石壁上的刻痕,突然涌入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十五歲隨父入秦為質(zhì),三個月前在市集與人斗毆時撞碎天樞鏡碎片,此后常在夢中看見火舌吞天的戰(zhàn)場……這些記憶與前世重疊,竟讓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公子可還記得這東西?」牢門突然打開,蒙毅提著盞羊油燈進來,指尖捏著枚銹跡斑斑的弩機零件,「廿年前你父親沈大夫在稷下學宮,曾畫過類似的機關(guān)圖——后來他墜亡在涇水時,懷中就揣著半片鏡銘?!?/p>
夜無痕瞳孔驟縮。前世作為考古學家,他曾在秦始皇陵陪葬坑發(fā)現(xiàn)過形制詭異的青銅弩機,機括上刻著「天樞」二字,與現(xiàn)世所見的秦國制式兵器截然不同。此刻看著蒙毅手中的零件,他突然想起在實驗室見過的殘片,兩者斷口竟能嚴絲合縫。
「想起來了?」蒙毅忽然湊近,聲音低得像淬了冰,「天樞鏡每三十年顯影一次,廿年前你父親顯影時,曾讓始皇帝看見函谷關(guān)破城之景——如今鏡中出現(xiàn)的火舌之物,怕是比六國合縱更可怕的天命?!?/p>
尾聲·鏡裂驚變
更鼓響過三聲時,天樞殿傳來巨響。嬴政手中的鏡銘突然迸裂,十七道裂痕如蛛網(wǎng)蔓延,每道縫隙中都溢出微光,映出不同時空的畫面:李世民在太極宮驚看導(dǎo)彈劃過天際,成吉思汗在草原上目睹坦克履帶碾過積雪,而每個畫面中央,都有個持著黑槍的身影。
「陛下!鏡中影……影在牢里!」侍衛(wèi)的稟報驚碎殿中寂靜。嬴政趕到衛(wèi)尉府時,正看見夜無痕握著半截弩機零件,在石壁上刻著復(fù)雜的彈道拋物線,而他腳下的陰影里,竟浮動著無數(shù)槍械的光影。
「你到底是誰?」嬴政按住劍柄,卻沒注意到自己的冕旒已歪向一側(cè)。夜無痕抬頭,看見燭光在皇帝眼瞳里跳動,突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館看見的那具青銅劍,劍格處刻著的「鞅」字,與鏡銘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我是夜無痕?!顾恋粽菩难E,將弩機零件按在鏡銘殘片上,齒輪轉(zhuǎn)動聲中,整面石壁突然浮現(xiàn)出星空投影,「二十年前,我父親用半片天樞鏡讓您看見未來;二十年后,我要用這桿槍,讓大秦的鐵騎,踏碎時間的界限。」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晨鐘轟鳴。夜無痕看見嬴政的手指撫過鏡銘新顯的「槍客」二字,殿外突然傳來急報:函谷關(guān)守將上奏,昨夜三更,關(guān)內(nèi)莫名多出十架鐵胎弩,弩臂上刻著「天樞·無痕」四字,弓弦間還纏著半片現(xiàn)代迷彩布料。
而在地牢陰影里,那枚曾屬于沈硯的青銅鏡碎片,正與夜無痕掌心的手機鋼化膜殘片悄然融合,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勾勒出下一次顯影的坐標——西元前230年,新鄭城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