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1章 摘星（第1頁）

冰魄源池的能量低谷，終于如同一位遲暮的君王，無可避免地降臨了。

其征兆并非突如其來，而是一種緩慢的、令人絕望的衰竭。首先感知到的是圣山內(nèi)部負責維護陣法的長老們，他們發(fā)現(xiàn)維系“萬載玄冰大陣”運轉(zhuǎn)所需的神力，如同漏桶中的水，流逝的速度陡然加快，而補充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陣基處鑲嵌的、足以照亮一個小世界的極品冰魄神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龜裂，最終化為齏粉。

緊接著，是所有寒魄族人。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如同無法抵御的寒潮，席卷了每一個個體。強大的冰殿長老們感到神思恍惚，往日里如臂指使的冰魄神力，此刻調(diào)動起來卻艱澀無比，仿佛在粘稠的膠水中掙扎。普通的族人更是凄慘，許多實力低微的個體，甚至連維持站立都變得困難，他們癱倒在地，意識模糊，身體表面開始不受控制地凝結(jié)出代表生命力凍結(jié)的“死冰”。

圣山之外，廣袤的冰魄虛空，正在失去它最后的光彩與聲音。那輪永恒散發(fā)著幽藍光輝的“冷陽”，光芒急劇黯淡，仿佛隨時可能熄滅。呼嘯了萬古的寒風，也變得有氣無力，最終歸于一片死寂。光線在消失，聲音在湮滅，溫度在朝著連思維都能凍結(jié)的絕對零度滑落。整個界域，如同一個耗盡了最后力氣的巨獸，緩緩沉入無邊的黑暗與寒冷之中。

恐慌，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在這種席卷一切的衰竭面前，任何情緒都顯得蒼白無力。還能保持清醒的寒魄族人，聚集在圣山主殿，他們的臉上沒有了恐懼，只有一片麻木的死灰。他們望著王座上那位氣息也衰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與周圍寒冰融為一體的尊者，眼神空洞。

凜冬尊者感受著腳下圣山傳來的、如同垂死老人心跳般微弱的震顫，他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冰魄源池，這冰魄虛空的心臟，已經(jīng)無力再跳動。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連發(fā)出聲音都變得無比艱難。

“……啟……動……‘極冰……守護’……”他用盡最后一絲神魂之力，將這命令傳遞出去。

這是冰魄虛空傳承記憶中，最終極的保命協(xié)議。放棄一切，收縮一切，將殘存的所有能量與希望，凝聚于圣山核心，形成一道絕對防御的“永凍之棺”，以期能在無法抵御的災難中，保留一絲文明的火種。

命令被機械地執(zhí)行著。殘存的光芒自七十二冰殿、自所有還能運轉(zhuǎn)的能量節(jié)點中剝離出來，如同百川歸海，匯向圣山核心。一道厚實無比、散發(fā)著令萬物終結(jié)氣息的深藍色冰晶護罩，以圣山主峰為中心，緩緩合攏。光芒被吞噬，聲音被隔絕，最后一點與外界的聯(lián)系被切斷。冰魄虛空，徹底變成了一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巨大的、寂靜的冰墓。

而就在這絕對的黑暗與寂靜降臨，就在“極冰守護”協(xié)議完成的那個剎那——

深藏于冰魄虛空能量脈絡核心，那枚“萬念俱寂”道種，感受到了宿命般的“觸發(fā)條件”已完全滿足：界域能量陷入絕對低谷，防御機制進入終極龜縮狀態(tài)，整個世界的“活性”降至冰點，以及，那彌漫在每一個角落的、濃郁的絕望與終結(jié)意念。

它，成熟了。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沒有能量爆發(fā)。道種的啟動，是一種“狀態(tài)”的切換，一種“規(guī)則”的覆蓋。

以道種所在節(jié)點為中心，一種無形的、概念性的“波”——“歸寂之音”，開始以超越光速、超越思維的速度，瞬間席卷了整個冰魄虛空！

這并非物理意義上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界域底層法則的“信息指令”。它所過之處，冰魄虛空固有的、代表著“運動”、“變化”、“能量”、“思維”、“生命”……等等一切“動”的法則，被強行壓制、覆蓋、乃至暫時性地“刪除”。

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空間凝固如鐵板。飄落的雪花定格在半空，尚未完全合攏的永凍護罩停止了蠕動，寒魄族人臉上最后的表情徹底僵住，連他們體內(nèi)近乎停滯的能量流動、腦海中最后一個念頭，都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冰魄虛空，從上到下，從物質(zhì)到能量，從個體到集體意識，徹底陷入了一種絕對的、萬物凝滯的“假性寂滅”狀態(tài)。仿佛一副龐大到無邊的畫卷，被瞬間定格。

在這片死寂的、唯有“歸寂之音”作為背景絕對靜默的畫卷中，唯有一樣東西，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