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內(nèi),死寂無聲。
仿佛連風(fēng)都停止了流動,桂花的甜香凝固在空氣中,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死死釘在那位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的老婦人身上。
太皇太妃。
那個常年深居簡出,吃齋念佛,仿佛早已被時光遺忘的老人。此刻,她半闔的眼眸已完全睜開,渾濁的眼珠里沒有驚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沉淀了數(shù)十年的、冰冷的死寂,以及一絲被觸及逆鱗后,驟然騰起的、毒蛇般的厲芒。
她看著蕭薇,看著那個手持賬冊,言辭如刀,將她埋藏了二十年的瘡疤血淋淋撕開的年輕女子。
“呵……”一聲沙啞的、如同夜梟啼鳴般的低笑,從她喉嚨里溢出,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昂谩靡粋€鎮(zhèn)國長公主……好銳利的眼睛……”
她沒有否認(rèn)!
這近乎默認(rèn)的態(tài)度,讓在場眾人心頭再次巨震!
太后猛地站起身,臉上血色盡失,指著太皇太妃,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你……你當(dāng)真……淳親王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皇后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驚駭。
太皇太妃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太后,那眼神帶著一種刻骨的嘲弄:“親生兒子?是啊……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正是這個親生兒子,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擋了不該擋的路!”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積壓了二十年的瘋狂與怨恨:“他發(fā)現(xiàn)了有人與狄戎勾結(jié)!發(fā)現(xiàn)了有人欲對先帝不利!他跑來告訴我,讓我?guī)退?,讓他去揭發(fā)!哈哈哈哈……揭發(fā)?去揭發(fā)誰?去揭發(fā)那個當(dāng)時權(quán)傾朝野,連先帝都要忌憚三分的攝政王——蕭玦的父親,老敬親王嗎???!”
“轟隆——?。?!”
這一聲,真真是石破天驚!比剛才蕭薇拋出的賬冊,更加駭人聽聞!
勾結(jié)狄戎?謀害先帝?幕后黑手竟然是上一代的攝政王,蕭玦的親生父親?!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又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剛剛因不放心蕭薇而悄然來到宴席邊緣,此刻正臉色鐵青的蕭玦身上!
蕭玦挺拔的身軀猛地一震,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厲色:“胡說八道!”
太皇太妃卻仿佛陷入了癲狂,她猛地站起,枯瘦的手指直指蕭玦,聲音凄厲:“胡說?哈哈哈!老敬親王狼子野心,欲借狄戎之力除去先帝,扶植幼主,把持朝綱!我兒無意中截獲了他與狄戎往來的密信!他跑來告訴我,我嚇得魂飛魄散!老敬親王勢大,我們母子如何抗衡?告發(fā)?不過是白白送死!”
她老淚縱橫,卻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我能怎么辦?我只能……只能親手毒死我的兒子!制造他病逝的假象!只有他死了,這個秘密才能永遠(yuǎn)埋藏!只有他死了,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讓老敬親王有機(jī)會殺人滅口,牽連更多!”
她猛地轉(zhuǎn)向蕭薇,眼神怨毒如同淬了毒的鉤子:“而你!瑞賢的女兒!你以為你母親是怎么死的?她也是發(fā)現(xiàn)了端倪!她懷疑到了老敬親王頭上!所以,她也必須死!什么難產(chǎn)?那是滅口!是蕭玦的父親,殺了你的母親!哈哈哈!你認(rèn)賊作父!你還嫁給了殺母仇人的兒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一連串的指控,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在蕭薇和蕭玦的頭頂!
蕭薇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耳邊嗡嗡作響,幾乎站立不穩(wěn)。殺母仇人……是蕭玦的父親?她一直依賴、信任、甚至……心生愛慕的蕭玦,是仇人之子?
她猛地看向蕭玦,眼中充滿了震驚、茫然和撕裂般的痛苦。
蕭玦的臉色蒼白如紙,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蕭薇,眼神如同受傷的困獸,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薇薇!別信她!我父親絕不可能做出通敵叛國、謀害先帝之事!這是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