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熒光燈管發(fā)出嗡嗡的電流聲,慘白的光線照亮了貨架上整齊的零食和飲料,也照亮了江詩韻毫無血色的臉。她像一袋被隨手丟棄的垃圾,蜷縮在靠窗的塑料座椅上,拐杖斜靠在一邊。肺部的劇痛和極度的疲憊讓她幾乎失去意識,只有身體無法控制的、細微的顫抖證明她還活著。
雨水順著她的頭發(fā)、衣角不斷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小灘渾濁的水洼。店員是個打著哈欠的年輕女孩,瞥了她幾眼,眼神里帶著一絲嫌棄和警惕,但終究沒過來驅趕。
江詩韻的意識在模糊與清醒之間掙扎。連帽衫男人塞給她的那張紙條,被她死死攥在手心,汗水混合著雨水,幾乎要將那潦草的數(shù)字暈開。u盤……交出去了。那個男人……他怎么樣了?擋住了嗎?逃脫了嗎?
希望像風中殘燭,微弱得隨時會熄滅。
她嘗試著動了動,想要拿出那個沒電的手機,去找個公用電話,撥打紙條上的號碼。但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連抬起手臂都異常艱難。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肺葉,帶著血腥味的嗚咽卡在喉嚨里。
就在這時,便利店的門被猛地推開,風鈴發(fā)出急促混亂的叮當聲。
江詩韻心臟一抽,幾乎是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她絕望地抬眼望去——
進來的不是追兵,而是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子,和一個提著藥箱、神色匆忙的中年女人。保安是附近商業(yè)街巡邏的,那中年女人胸牌上寫著“社區(qū)醫(yī)療服務站”。
“就是她!”年輕店員像是找到了救星,指著江詩韻,“她在這里坐了好久了,樣子很嚇人,好像快不行了!”
中年醫(yī)生快步走到江詩韻面前,蹲下身,只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和呼吸狀態(tài),眉頭就緊緊鎖住?!靶枰⒖趟歪t(yī)!急性肺炎,可能伴有內出血!”
保安幫忙聯(lián)系了救護車。整個過程很快,很有效率。江詩韻像一個失去自主能力的物件,被抬上擔架,塞進鳴著笛的救護車。她甚至沒有機會去記住那個便利店的名稱,更沒有機會去尋找公用電話。
救護車的頂燈旋轉著,紅藍光芒透過車窗,在雨夜的城市街道上劃過一道道急促的光痕。她看著車頂單調的白色,意識漸漸沉入一片無邊的、黑暗的泥沼。
最后殘存的念頭,是那張被汗水浸透的紙條,和上面那個尚未撥出的號碼。
線,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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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所的夜晚,并不比白天安寧。鼾聲、夢囈、偶爾的爭吵,構成一首永無止境的、沉悶的交響。范俊武躺在硬板床上,睜著眼睛,盯著上方那片被窗外微弱光線映出模糊輪廓的天花板。
放風時對那個瘦弱年輕人的那句低語,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不知道能否激起一絲漣漪。江詩韻現(xiàn)在怎么樣了?u盤是否安全?那個神秘的聯(lián)系人是否可靠?
焦慮如同蟻群,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顧言深把他關在這里,不僅僅是一種懲罰,更是一種牽制。他在用自己,拿捏著江詩韻的軟肋。
忽然,監(jiān)室的門鎖傳來極其輕微的、不同于往常的咔噠聲。聲音很小,幾乎被鼾聲掩蓋,但范俊武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屏住呼吸。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個黑影閃了進來,動作輕巧如貓。是那個刀疤臉。
刀疤臉沒有開燈,借著窗外微弱的光,徑直走到范俊武床前,蹲下身。
“話帶到了?!彼曇魤旱脴O低,像耳語,“她讓你放心,東西藏好了?!?/p>
范俊武心臟猛地一跳!帶到了?那個年輕人真的把話傳出去了?江詩韻收到了?
“她怎么樣?”他急切地低聲問,聲音因壓抑而沙啞。
刀疤臉搖了搖頭,帽檐下的眼神看不真切?!爸恢肋€活著,在躲。具體情況不清楚?!彼D了頓,補充道,“外面風聲很緊,顧家的人在到處找她和那樣東西。你這邊,他們也加了人手盯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