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0章 死寂磨盤（第1頁）

石殿內(nèi)的星辰光屑依舊流淌，冰冷，恒定，無聲。它們不再是希望的輝光，而是化作了這座囚籠最殘酷的裝飾，永恒地提醒著林風，他被放逐在時間之外。

自那次與媚兒交談后勉強振作起來的心態(tài)，并未能持續(xù)太久。絕對的寂靜和孤獨，是世間最殘忍的磨盤，能一點點將人的意志碾磨成粉。

林風依舊每日修煉，引星力入體，錘煉靈丹，演練劍訣步法。動作精準，靈力運轉(zhuǎn)流暢，甚至因為心無旁騖，修為還在緩慢而堅定地提升著。但他的眼神，卻日漸空洞。那是一種被抽離了所有情緒后的麻木，仿佛一具僅憑本能和慣性行動的軀殼。

黑暗。

并非夜幕降臨的那種黑，而是某種更為絕對、更為原始的狀態(tài)。它吞噬光線，吞噬聲音，吞噬一切試圖定義它的概念。在這里，睜眼與閉眼毫無區(qū)別，視網(wǎng)膜上只有一片永固的、令人窒息的墨色。星辰光屑早已湮滅，仿佛之前的流淌只是漫長窒息中偶發(fā)的幻覺。

時間死了。

林風蜷縮在冰冷的石面上，指甲無意識地摳刮著身下粗糙的紋理，發(fā)出沙沙的輕響——這是這片死寂宇宙中唯一能證明他還存在的聲音。他試圖計數(shù)自己的心跳來計算時間，但心跳在極致的寂靜和恐懼中變得紊亂而狂躁，最終只留下一串毫無意義的、破碎的數(shù)字，和更深的眩暈。

多久了？

一天？一個月？一年？

他不知道。記憶開始變得粘稠而模糊，父親消散前的面容、柳師姐冰封的側(cè)臉、蕭逸爽朗的笑聲……這些畫面如同水底的倒影，隨著絕望的淤泥翻涌，開始扭曲、破碎。他甚至開始懷疑那些記憶的真實性，那是否只是孤獨大腦編造出來的幻象？

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那些懸浮的黑色碎片上。它們緩慢旋轉(zhuǎn)，紋路幽深，像是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他的徒勞。他曾無數(shù)次嘗試，用盡各種方法，引導星力，調(diào)動神識，甚至滴入鮮血，試圖讓它們?nèi)诤?。結(jié)果從未改變——那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如同天塹，無法跨越。

希望一次次的燃起，又一次次地在絕對的失敗面前寂滅。這個過程，比從一開始就絕望更加摧殘人心。

“呵……”一聲干澀的、幾乎聽不出笑意的氣音從他喉嚨里擠出。他伸出手，不是引導星力，而是用指尖徒勞地去描摹那紋路之間的斷裂處。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直達心底。

沒有用。什么都沒有用。

媚兒的話語還在耳邊，但他心中的那點“靜”，早已被這無休止的、毫無反饋的重復消耗殆盡了。他知道要觀察，要感受禁制的規(guī)律?？稍谀呛棋绾?、看似永恒不變的星辰能量面前，他的神識渺小得如同塵埃，捕捉到的所謂“波動”，微弱到讓他懷疑那是否只是自己極度渴望下的幻覺。

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涌而來，這一次，更加沉重，幾乎要將他溺斃。他猛地收回了手，雙臂緊緊環(huán)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試圖用疼痛來對抗那無處不在的虛無。

沒有用。連疼痛都顯得那么遙遠而隔閡。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后倒去，背脊重重砸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不再動彈，只是睜著眼，望著頭頂那片虛假的、永恒不變的“星空”。

黑暗開始從視野的邊緣侵蝕而來，不是光線的消失，而是心神的沉淪。記憶變得混亂，父親、母親、柳師姐、蕭逸、師尊……他們的面容交織閃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最后都融化在那片冰冷的星光里。

放棄吧。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輕柔而充滿誘惑。

睡去吧。融入這片寂靜。就不再痛苦了。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會在意。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這片冰冷的黑暗徹底吞沒，連胸口玉佩的溫熱都快要感覺不到的時候——

【……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