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6章 玉指弄波 冷眼觀局（第1頁）

青巖宗的九響警鐘，足以震動山巒，卻傳不到這方隱匿于塵世喧囂之上的雅致閣樓。

室內(nèi)暖香細(xì)細(xì)，是千金一兩的“雪頂靈犀”的氣息，清冷中透著一絲勾人的甜膩。蘇沐雨斜倚在一張紫檀木雕花軟榻上，身著一襲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長裙，裙擺如水波般逶迤落地，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曼妙曲線。她并未刻意擺弄姿態(tài)，那份慵懶與風(fēng)情卻已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她纖纖玉指正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鴳腋∮诿媲暗囊幻媪鹆R。鏡面光滑如月，映出的并非她傾城的倒影，而是無數(shù)細(xì)密如星、流轉(zhuǎn)不息的符文與數(shù)據(jù)洪流。它們在她指尖下生滅、重組、推演，仿佛世間萬物皆化為她掌中可以隨意撥弄的算珠。

一名身著啞光灰色長袍、氣息幾乎與墻壁陰影融為一體的老仆，如同從畫中走出，無聲地近前，奉上一枚薄如蟬翼、邊緣流轉(zhuǎn)著虹光的玉簡。他頭顱低垂，姿態(tài)恭謹(jǐn)至極，卻不顯卑微，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件古老而珍貴的家具。

“小姐，青巖宗那邊的‘回音’，到了?！崩掀偷穆曇羝椒€(wěn)得沒有一絲波紋，如同在陳述今日的天氣。

蘇沐雨并未立刻去接，而是用那雙含情凝睇的杏眼懶懶一瞥，眼波流轉(zhuǎn)間，自帶一段難以言說的風(fēng)流韻致。她伸出兩根春蔥般的玉指，指尖丹蔻鮮紅，與玉簡的瑩白形成奪目的對比，輕輕將其拈過。

神識如水銀瀉地，瞬間便將玉簡內(nèi)容覽盡。她唇角緩緩漾開一絲極淡的笑意，似嘲弄，又似滿意，如同貓兒看到了落入陷阱卻不自知的獵物。

“呵……”一聲輕笑從她喉間逸出，帶著點兒糯軟的鼻音，撓得人心癢，“九響警鐘……軒轅宗主這動靜，弄得倒是不小?？磥?，我們送去的‘小玩意兒’，他很是在意呢?！彼Z氣嬌慵，仿佛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趣事，而非操控一宗之主的動向。

老仆頭顱微垂，稟報依舊刻板：“信使來回路徑已徹底清理，絕無后患。‘聆風(fēng)者’報，青巖宗暗衛(wèi)已動，方向直指北境黑煞堡。其護(hù)山大陣‘青嵐千疊’已有十七處核心節(jié)點被暗中激活，靈光流轉(zhuǎn)比平日快了三成?！?/p>

“反應(yīng)尚可，也不過是盡盡人事罷了?！碧K沐雨柔荑輕揮，水鏡中的符文星河驟然變幻，凝聚成一幅北境疆域圖。落星湖的位置被一團(tuán)劇烈蠕動、色彩詭譎的能量漩渦所取代，光是看著便令人頭暈?zāi)垦??！疤咸炀蘩藢⒅粒瑓^(qū)區(qū)堤壩，加固得再辛苦，又能擋得住幾時呢？”她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旋即又被冰冷的理性覆蓋。

她微微側(cè)過身，軟煙羅的裙擺滑落，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小腿。她目光投向窗外樓下那凡俗的街市，看著螻蟻般奔波的人群，眼神淡漠疏離，仿佛在看一幅與自己無關(guān)的動態(tài)畫作。

“黑煞堡那條老鬣狗，近來胃口如何？”她問起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黑煞堡主，語氣輕松得像在問鄰居家的狗喂了沒有。

“黑煞堡主近日頻繁密會麾下魔將，‘血狼衛(wèi)’調(diào)動頻繁。庫房‘蝕骨砂’存量半月內(nèi)激增五倍。另，據(jù)報，其轄下三處村落近日有百余名具有‘陰晦’體質(zhì)的凡人失蹤，疑與血祭邪法有關(guān)?！崩掀偷穆曇粢琅f平穩(wěn)，內(nèi)容卻血腥得令人發(fā)指。

“血祭啊……”蘇沐雨用那涂著鮮紅丹蔻的指甲輕輕敲打著光滑的下巴，做出一個思考的模樣，眼波流轉(zhuǎn)間卻是一片了然，“真是……毫無新意的貪婪。是想借那湖里的混亂之力，行那逆天改命的勾當(dāng)？也不怕胃口太大，撐破了肚皮?！彼Z氣嬌嗔，仿佛在責(zé)怪不懂事的孩子，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譏誚。

“至于北境那位‘瘋?cè)崩掀屠^續(xù)道，“魔功日益精深，癲狂之態(tài)亦更勝往昔。影狐仍如影隨形，未曾約束，亦未曾遠(yuǎn)離。”

“瘋了好，瘋了才咬得狠?！碧K沐雨嫣然一笑，百媚橫生，說出的話卻冷酷無比，“一把注定要碎的刀，自然要在碎前，砍出最深的傷口才好?！彼D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波微動，“說起來，靜云長老那邊，對著她那個冰封的小美人兒，怕是快要愁白頭了吧？”

她不等老仆回答，自顧自地輕笑道：“那就再給她送點‘希望’去吧。讓我們在‘血淚谷’外圍的人，‘不小心’遺落一兩件帶著明顯標(biāo)記的小物件。要舊，要殘破，要看起來……像是匆忙間遺落的?！?/p>

老仆眼中閃過一絲極細(xì)微的訝異，但立刻便收斂，躬身道：“老奴明白?！?/p>

“水渾了，魚兒才容易慌不擇路?！碧K沐雨伸出舌尖，輕輕舔過飽滿紅唇的下沿，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既純真又妖冶，“總得給快要溺死的人，多拋幾根稻草。至于哪根能救命，哪根反而會壓垮她……那就要看她的運氣，和……造化了?！?/p>

她輕輕一揮手，老仆再次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陰影里。

閣樓內(nèi)重歸寂靜，唯有名貴的檀香無聲燃燒。

蘇沐雨獨自倚在窗邊，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完美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望著遙遠(yuǎn)的天際，目光迷離，仿佛穿透了萬千山河，落在了那鐘聲回蕩的青色宗門，落在了那魔氣肆虐的北境荒原。

那眼神，似關(guān)切，似好奇，又似純粹的欣賞，欣賞著一局由她悄然推動、卻精彩紛呈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