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聽了高聲反駁著:“那又有何不可?我只是想有個人真心待我。身為君王,難道就不能有人真心以待嗎?”
蔡京漸漸收了神色,口氣也冷了下來:“她是一個人,是一個鮮活的人。原本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和她們,硬要她進宮。為此,她已經(jīng)放棄了太多。如今,你左擁右抱,佳人成群,而她卻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只要現(xiàn)在她還愿待你好,她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也算是真心待你。而你,還要多貪心?”說完,他望向趙頊的眼神已經(jīng)帶著些寒意,只是恰好趙頊沒有抬頭看他。
只是趙頊不知道的是,蔡京心里已經(jīng)翻起了滔天的大浪,他腦海里,三娘也有過明媚的生活,她在書院里教那些孩童,她在延州颯爽的騎馬,她面對困難毅然決然,她在國計民生當前的果敢堅韌,甚至是她對自己無理取鬧時的呵斥,都讓他覺得三娘原本就該是個如此鮮活的人,就該有著隨心所欲的生活。而不是被拘在這暗無天日的深宮里。
蔡京迅速的收回了神思和看向趙頊的冰冷眼神。但也不再出聲。
趙頊聲音也冷了起來,冰冷里帶著一絲凄苦:“那你以為這一切是我愿意的嗎?我當初不想做太子,他們也逼著我做太子。我不想做皇帝,卻偏偏要我做皇帝。我也不想娶向氏,可是他們就逼著我娶了她。還為此逼走了三娘?。∥乙仓幌胱鰝€平凡的人,我也只想和三娘二人相守一生,像平凡的夫妻一樣過普通的日子!可是,有人給我選擇嗎?我有得選嗎?有嗎?有嗎?!!”他最后兩句問話一聲高過一聲,仿佛是在宣泄著自己的不滿。
“可是啊——”他忽然就淚流滿面起來,聲音微微帶著些顫抖,“可是我,我努力的做、努力的彌補,好像都沒有辦法……”而后他萎靡的坐回榻上,歪歪的坐著,輕輕的說:“我想讓一切變好,可是好像都沒有如愿。不論是前朝還是她,我好像都做不對。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說完,閉上眼睛、仰著頭,脫力一般的靠著。
他仿佛在囈語一般的說著:“你知道嗎?我經(jīng)常在想,就扔下一切帶著她離開??墒俏铱吹竭@飄搖的朝堂、水火中的百姓,就于心不忍。我要如何放得下?若我真的放下了,她又會如何看我?這可是她喜歡的世間啊……”
蔡京心下輕嘆,趙頊確實挺努力的,不論是對朝堂,還是對三娘。只是感情的事,如何分個對錯?他沉默的坐下,雙手扶膝,低著頭,沒有說話。
過了半刻,蔡京才又說著:“你都沒做錯什么,前朝也在朝好的方向改變。她那邊,你或許應(yīng)該道個歉?!?/p>
趙頊偏著頭悶悶的說著:“她說過她在夢中見過一個天下大同、公平公正、人人吃飽穿暖的天下,那里百姓富足、國家強盛,那里沒有戰(zhàn)爭、也沒有苦難。那應(yīng)該是她想要的人世間,我,想要幫她實現(xiàn)?!彼f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決。
蔡京心下微動,原來她有著這樣的愿望?原來他也是想幫她實現(xiàn)愿望?原來,自己才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人。
一個天下大同、公平公正、人人吃飽穿暖的天下?
一個百姓富足、國家強盛、沒有戰(zhàn)爭、也沒有苦難的國家?
這可能嗎?真的能實現(xiàn)嗎?
她在想什么?而趙頊真的要幫她實現(xiàn)嗎?
蔡京微微苦笑,那樣的三娘的確做的出來那樣的夢,她一直都是如此,也一直都是如此做的。就像延州那次,明知道刀山火海,還是毅然決然的跟自己去了。
可笑,竟然是自己一直不懂她。
可嘆,趙頊前朝的革新也竟是為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