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分崩的巨響尚未在虛空中完全消散,那道劈開萬古的斧光余威仍在天地間肆虐。盤古偉岸的身軀已開始崩解,骨骼化為山岳,血脈淌成江河,呼吸化作風云,而他劈開的混沌,則在清濁分離的劇痛中,掙扎著孕育出一個全新的世界——洪荒。
西極混沌邊緣,一道裹著濃郁魔氣的身影正被開天余波掀起的能量狂濤狠狠拍擊。羅喉的黑袍早已被撕裂大半,露出的左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正不斷溢出漆黑的魔血,那是不久前被龍宇逆道劍所傷的痕跡。他身后,僅存的數十名魔將個個帶傷,有的斷了臂膀,有的折了羽翼,連最忠心的“血影魔神”都被混沌亂流削去了半邊身軀,只能靠羅喉的魔氣勉強吊著一口氣。
“咳……咳咳……”羅喉猛地咳出一口暗紅的血,那血液落在混沌塵埃中,竟滋滋作響,腐蝕出一個個小坑。他抬起頭,猩紅的瞳孔死死盯著洪荒大陸初生的輪廓,那里,盤古的氣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卻又以另一種方式融入這片新生的天地——他的意志化作了洪荒的法則根基,他的力量成了地水火風的源動力。
“開天……竟真的成了……”羅喉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其中夾雜著不甘、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
三百年前,當他在混沌西極煉出弒神槍雛形時,便已算到盤古有“開天”之念。那時他只覺得可笑——混沌是萬物母胎,豈是一人一斧便能劈開的?他聯(lián)合了混沌毒蛟、骨魔神等十余名對盤古心存不滿的魔神,布下“萬魔噬魂陣”,本想在盤古開天時從背后偷襲,將其力量與混沌本源一同吞噬,屆時他便是新秩序的主宰。
可他算漏了兩樣東西。
一是盤古的決絕。那巨人仿佛不知“死亡”為何物,斧光落下時,竟主動燃燒了自身三成本源,硬生生撕裂了混沌最堅韌的“界膜”。二是那個從虛無之海來的存在——龍宇。
想起那道萬億丈的金龍身影,羅喉的心臟便一陣抽痛。逆道劍斬在左臂時,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魔氣在潰散,連元神都被那股“逆亂法則”的力量攪得險些崩碎。若不是他當機立斷,以三名魔將為盾擋下后續(xù)攻擊,恐怕此刻早已化為混沌塵埃。
“尊主!”一名斷了角的魔將艱難地爬過來,聲音顫抖,“開天余波越來越強,我們的魔氣快撐不住了!再不走,就要被清濁之氣同化了!”
羅喉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傷口處的魔血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那是洪荒初生時自帶的“清靈之氣”,與他的魔氣天生相克。他知道,混沌時代結束了。這片被劈開的天地,將不再是魔神縱橫的舞臺,那些順應“開天”而生的存在,會成為新的主角。
“走?”羅喉冷笑一聲,笑聲中帶著瘋狂,“往哪里走?混沌已碎,剩下的魔神不是投靠了盤古余部,就是被開天斧光絞殺,我們已是喪家之犬!”
“可……可尊主,那龍宇……”另一名魔將囁嚅道,“他就在不遠處看著,若是他出手……”
提到龍宇,周圍的魔眾頓時陷入死寂。那道金龍身影帶來的威懾,比盤古的斧光更讓他們膽寒——盤古是“力”的極致,而龍宇則是“道”的本身,仿佛只需一個念頭,就能讓他們徹底湮滅。
羅喉猛地轉頭,看向混沌與洪荒交界的那片虛無地帶。那里空無一物,卻又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知道,龍宇在看,或許還有那個捧著混沌金蓮的殘魂(玄空),還有那七個剛降生的“源初七子”。他們是“觀察者”,卻又在剛才,毫不猶豫地擊碎了他的偷襲。
“他不會出手。”羅喉忽然道,語氣篤定,“那家伙……似乎在等什么。他要看著這片洪荒自己演化,不到‘必要時’,不會輕易干涉?!?/p>
這是他從龍宇那平靜的眼神中讀出的信息。那不是仁慈,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漠然——仿佛他們這些掙扎求生的魔神,不過是他推演中的棋子。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血影魔神喘著氣問,半邊身軀的傷口正被清靈之氣灼燒,痛得他幾乎暈厥。
羅喉閉上眼,猩紅的瞳孔在眼皮底下飛速轉動。他在計算,在推演?;煦缫褮?,回不去了;洪荒初生,清靈之氣旺盛,不適合魔氣滋生;但……洪荒西極不同。
那里是開天斧光波及最淺的地方,混沌殘留的濁氣最濃郁,法則也最混亂。更重要的是,他三百年前曾在那里埋下一枚“滅世魔種”,那是用自己的本命魔氣與混沌毒蛟的內丹煉制的,只需一點契機,就能在洪荒西極扎根,孕育出適合魔眾生存的“魔域”。
“西極?!绷_喉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去洪荒西極!”
“可是尊主,那里離盤古余威最近……”
“閉嘴!”羅喉厲聲打斷,“盤古已死,他的力量雖融入洪荒,卻分散成了山川河流,不足為懼!真正的威脅,是那些即將在洪荒降生的‘先天生靈’,是那個躲在紫霄混沌里的鴻鈞!我們必須在他們站穩(wěn)腳跟之前,找到安身之地!”
他猛地抬手,掌心涌出一團漆黑的魔氣,將血影魔神半殘的身軀包裹。魔氣游走間,血影魔神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是新生的血肉帶著詭異的灰黑色。
“帶上所有還能動的,把弒神槍抬上!”羅喉喝道,“誰若掉隊,別怪我不念舊情!”
弒神槍斜插在不遠處的混沌碎石中,槍身上的魔紋黯淡了許多,顯然也在開天余波中受損。兩名魔將連忙上前,吃力地將槍身扛起——這桿耗費了羅喉千年心血的魔器,是他未來東山再起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