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極的風(fēng),從來都是帶著砂礫與寒意的??纱丝?,這片被魔氣與戰(zhàn)火反復(fù)蹂躪的土地上,連風(fēng)都似被凍結(jié)——不是因玄冥的寒冰法則,而是源于那道懸在半空、足以壓垮天地的混沌虛影。
東皇鐘的輪廓在殘陽下若隱若現(xiàn),鐘身布滿古樸的星紋,每一道紋路都在吞吐著太陽真火與混沌之氣,像是從時(shí)間長河源頭撈起的兇物。太一懸在鐘影后方,額間金烏圖騰熠熠生輝,雙手結(jié)著繁雜的印訣,嘴角噙著一抹狠厲。他算準(zhǔn)玄冥剛與羅睺魔軍廝殺過,法力損耗大半,又借著妖族小隊(duì)牽制巫族外圍守軍,才敢冒險(xiǎn)祭出東皇鐘殘片凝成的虛影——這一擊,他要直接斬了十二祖巫中最擅長防御與生死法則的玄冥,斷巫族一臂。
“祖巫玄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太一的聲音裹著太陽真火的灼熱,穿透戰(zhàn)場的喧囂,“妖族要掌洪荒天權(quán),爾等巫族,該讓道了!”
玄冥立于幽冥谷外的凍土上,玄色巫袍已被魔血與自身精血染透。方才為擋羅睺麾下魔將的“化血魔刀”,她左肩被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魔氣還在順著傷口往經(jīng)脈里鉆,與她體內(nèi)的寒冰法則相互沖撞,疼得她指尖都在發(fā)顫??伤龥]有退,十二祖巫的傲骨不允許她退——西極是巫族的屏障,若她死在這里,魔軍與妖族便會順著幽冥谷長驅(qū)直入,屆時(shí)北境巫族圣地都將暴露在兵鋒之下。
她雙手結(jié)印,周身騰起漫天冰棱,黑色的死亡法則纏繞其上,試圖織成一道防御屏障??蓶|皇鐘虛影落下的瞬間,所有冰棱都在寸寸碎裂,死亡法則像是遇到了克星,被鐘影散出的混沌氣灼燒得滋滋作響。玄冥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虛影里藏著足以撕裂洪荒空間的力量,連她最引以為傲的祖巫肉身,在這股力量面前都顯得如同紙糊。
“噗——”一口鮮血從玄冥嘴角噴出,她被鐘影的威壓震得連連后退,雙腳在凍土上犁出兩道深溝。視線開始模糊,可腦海里卻突然閃過一道熟悉的畫面——還是這片西極的天空,還是這道東皇鐘的虛影,只是畫面里多了一道金色的身影,那身影龐大得能遮住半個(gè)洪荒,正用一只爪子,輕描淡寫地?fù)跸铝诉@足以毀天滅地的一擊。
那是她無數(shù)次在夢中見到的場景,是她修煉時(shí)閃過的未來碎片。從前她不懂這道身影是誰,只覺得那金色里藏著讓她心安的氣息,可此刻,當(dāng)死亡的陰影真正籠罩下來時(shí),她竟下意識地在心里喊出了一個(gè)名字——
“龍宇……”
聲音很輕,輕得被鐘影轉(zhuǎn)動的轟鳴聲蓋過,輕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可這兩個(gè)字剛落下,遠(yuǎn)在昆侖虛深處、隱于虛無之海的起源殿中,一道身影猛地睜開了眼。
龍宇正坐在觀星臺的鴻蒙玉座上,指尖捻著一枚流轉(zhuǎn)著七彩光芒的起源珠。這顆珠子是他以自身本源凝練而成,能映照洪荒各處的動靜,方才他還在推演龍漢初劫的余波,看三族殘部如何在魔淵邊緣掙扎,可此刻,起源珠突然劇烈震顫起來,珠身上映出的西極畫面里,一道玄色的身影正被東皇鐘虛影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左肩的傷口里,竟有一縷極淡的金色本源在閃爍——那是他之前暗中置于幽冥谷的冰魄神晶里,不小心遺落的一縷自身本源,早已與玄冥的氣息融為一體。
“玄冥!”
龍宇猛地起身,玉座旁的逆道劍發(fā)出嗡鳴,似在呼應(yīng)他的急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縷本源正在消散,不是被魔氣吞噬,而是被東皇鐘的混沌氣灼燒——這意味著,玄冥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之前推演未來時(shí),他便見過玄冥擋東皇鐘的碎片,知道自己會在這一刻出手,可當(dāng)危機(jī)真正降臨時(shí),他心中涌起的卻不是“順應(yīng)天命”的平靜,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像是自己珍視的東西被人隨意踐踏,像是早已刻在靈魂里的羈絆被人強(qiáng)行撕扯。
他沒有再猶豫,身影一晃,便從起源殿消失。虛無之海掀起滔天巨浪,一道金色的龍軀從海水中緩緩升起——那不是之前在起源殿中化出的人形,也不是偶爾顯露的百丈龍影,而是他沉睡億萬年的本體!
鱗片如星辰般璀璨,每一片都足有一座山峰大小,流轉(zhuǎn)著混沌初開時(shí)的本源金光;龍角似玉石雕琢,頂端纏繞著淡淡的鴻蒙紫氣,輕輕晃動間,便引動了虛無之海的法則;龍爪鋒利如先天靈寶,指甲上凝結(jié)著足以凍結(jié)時(shí)間的寒氣;龍身蜿蜒伸展,一節(jié)節(jié)龍脊撐起整片虛無之海的空間,當(dāng)龍軀完全顯露時(shí),連不周山在它面前都顯得如同細(xì)枝——這是萬億丈的龍軀,是足以橫跨洪荒四海的至高存在!
“吼——”
一聲龍吟從虛無之海傳出,沒有帶著毀滅的戾氣,卻讓整個(gè)洪荒都為之震顫。昆侖虛的鴻蒙宗內(nèi),玄空正整理著《魔禍錄》,聽到龍吟的瞬間,手中的筆“啪”地落在竹簡上,他猛地抬頭望向西方,眼中滿是震撼:“道尊……竟要顯真身了?”
源七子正在宗門內(nèi)煉“誅魔丹”,源火子手中的太陽真火突然失控,源木子培育的靈植瘋狂生長,源雷子指尖的雷霆自動凝聚成陣——他們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敬畏,那是低階生靈對至高存在的本能臣服。
西極戰(zhàn)場的上空,太一正全力催動?xùn)|皇鐘虛影,眼看就要將玄冥徹底壓垮,卻突然聽到那聲龍吟。他的動作猛地一頓,額間的金烏圖騰竟開始黯淡,一股源自靈魂的恐懼順著脊椎往上爬。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虛無之海的方向,只見一道金色的光芒正從天際線處快速蔓延,那光芒不是太陽真火的灼熱,也不是混沌氣的晦澀,而是一種包容萬物、卻又凌駕萬物的本源之力。
“那……那是什么?”太一身邊的妖族小將顫聲問道,手中的長矛都在發(fā)抖。
沒人回答他,因?yàn)樗腥说哪抗舛急荒堑澜鹕饷⑽?。先是一道金色的龍角刺破云層,接著是覆蓋著星辰鱗片的龍首,然后是蜿蜒無盡的龍身——當(dāng)那萬億丈的龍軀完全顯現(xiàn)在西極天空時(shí),整片洪荒的時(shí)間都似被放慢了。
不周山的祖巫們正商議如何支援玄冥,帝江剛展開空間法則,就看到了那道金色龍影。這位掌控空間的祖巫,此刻竟忘了動作,只是張大了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后,竟還有如此……如此龐大的生靈?”
句芒握著手中的青木杖,指節(jié)發(fā)白:“那氣息……比天道法則還要古老,比洪荒本源還要純粹……他是誰?”
祝融的南明離火下意識地收斂,像是怕被那道龍影的氣息熄滅:“方才玄冥傳訊說,有妖族偷襲……難道是他來救玄冥?”
不只是祖巫,遠(yuǎn)在東荒的帝俊正坐鎮(zhèn)妖族大營,看到西極的金色龍影時(shí),手中的妖皇印“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南荒的彩鳳剛收攏鳳族殘部,看到龍影的瞬間,竟帶著族人跪了下去;中洲的鎮(zhèn)元子正守護(hù)人參果樹,感受到那股氣息后,他掐斷了手中的靈草,喃喃道:“源尊……原來傳說中的隱世至尊,竟是這般模樣……”
而此刻,西極戰(zhàn)場的玄冥,正望著那道懸在自己頭頂?shù)慕鹕堒|,眼中滿是恍惚。她終于看清了夢中的身影——那覆蓋著星辰鱗片的龍首,那流轉(zhuǎn)著本源金光的龍爪,那比洪荒還要龐大的身軀,正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未來碎片里的景象!
“是你……真的是你……”玄冥喃喃道,嘴角的鮮血似乎都不那么疼了,體內(nèi)那縷原本在消散的金色本源,此刻竟開始主動與天空中的龍軀產(chǎn)生共鳴,順著她的經(jīng)脈流轉(zhuǎn),修復(fù)著她受損的肉身與法則。
太一看著那道金色龍軀,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可他不甘心——他花了數(shù)百年才祭煉出東皇鐘虛影,眼看就要斬了玄冥,怎么能就此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