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巫妖劫后的洪荒大地上。周山斷峰的碎石間還凝著未干的血漬,或黑或紅,那是祖巫與金烏妖神的本源之力所化,風吹過,竟帶不起半分塵?!斓亻g殘存的法則之力,還在絞殺著劫后余燼。
玄冥立于斷峰之巔,玄色祖巫袍下擺被罡風掀起,露出衣料下未愈的傷痕。那是昨夜為護最后百名祖巫殘部,硬接東皇太一殘存妖力所留,此刻傷口處的混沌氣息仍在游走,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本源震蕩。她望著下方山谷中蜷縮的族人,心頭像壓了塊燒紅的烙鐵。
“祖巫大人!”一名熊首巫兵踉蹌著奔上山峰,左臂齊肩而斷,傷口處用巫紋勉強止住血,“東邊又有妖族探子!是帝俊麾下的金烏幼崽,在谷外三里處盤旋!”
玄冥眸色一沉,抬手召出玄冥杖。杖身纏繞的玄冰寒氣瞬間溢散,將周遭的燥熱罡風凍成細碎冰晶:“可知是哪一脈的?”
“看羽色。。。像是十日中的殘影,只剩三只了。”巫兵聲音發(fā)顫,不是怕,是恨。十日焚天的記憶刻在每個巫族血脈里,此刻提及,他斷肩處的巫紋都在發(fā)燙。
玄冥沉默著握住杖首的骷髏雕紋,那是歷代玄冥祖巫的傳承印記。她想起昨夜歸墟邊,龍宇為她療傷時說的話:“劫已落幕,若再爭殺,巫族只剩死路。”那時她還反駁,說巫族從不懼死,可此刻看著谷中老弱——有剛失去父母的巫童,有斷了四肢的老巫,還有懷著重孕的巫女,她忽然覺得喉間發(fā)苦。
“備陣?!毙まD身,聲音冷得像冰,卻沒了往日的殺意,“按地坤陣布防,只守不攻?!?/p>
“祖巫大人?”巫兵愣住,“那金烏。。。殺了我們多少族人,為何不殺?”
“殺了他們,又能如何?”玄冥望著谷中升起的裊裊炊煙,那是巫女們在煮最后一點獸肉,“帝俊、太一已隕,妖族殘部也在逃命,我們殺了這三只幼崽,只會引來更多妖族反撲?!彼D了頓,指尖劃過玄冥杖上的裂痕,那是與東皇鐘對撞時留下的,“如今巫族只剩千余,耗不起了?!?/p>
巫兵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可。。??晌覀兪俏鬃?!是盤古精血所化,豈能茍活?”
“茍活?”玄冥低笑一聲,笑聲里滿是疲憊,“看著谷中那些孩子,你再說一遍茍活?”她抬手指向山谷,“他們還沒見過洪荒的春天,還沒學會完整的巫咒,若我們?yōu)榱藞蟪?,把他們拖進死局,才是對不起盤古父神的傳承!”
巫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正見兩名巫童在溪邊用石子搭祭壇,模仿著老巫祭祀的模樣,臉上滿是認真。他喉結滾動,終是低下頭,單膝跪地:“屬下。。。遵祖巫令?!?/p>
玄冥抬手扶起他,指尖的巫力悄悄渡入他體內,穩(wěn)住他斷肩的傷勢:“去布防吧,若妖族敢闖,先鳴鼓示警。”
“是!”
待巫兵離去,玄冥獨自站在斷峰上,取出龍宇昨夜留給她的鴻蒙玉符。玉符觸手溫涼,里面封存著一道他的氣息,只需捏碎,便能喚他前來??伤龥]有捏碎,她知道龍宇此刻在起源殿處理帝俊、太一的殘魂,更知道,巫族的事,該由她自己了結。
罡風漸烈,遠處傳來金烏的嘶鳴,尖銳中帶著惶恐。玄冥閉上眼,神識散開,覆蓋了整個山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名族人的氣息——老巫們在修補巫器,巫女們在照顧傷員,巫童們在練習巫步,還有幾名年輕巫兵,正握著石斧在谷口徘徊,眼神里滿是不甘。
“都過來吧?!毙さ穆曇敉高^巫力傳遍山谷,不過,卻讓所有巫族停下了動作。
片刻后,千余巫族齊聚在斷峰下的空地上,老弱在前,青壯在后,每個人都望著峰巔的玄冥,眼神復雜。有敬畏,有期待,也有藏不住的怨懟。
玄冥飄身下峰,落在人群最前方,玄冥杖頓地,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轟鳴,震得地面裂開細紋:“諸位族人,巫妖劫已過,帝俊、太一隕落,十二祖巫只剩我一人。”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起了騷動。
“祖巫大人!我們要為其他祖巫報仇!”一名虎首巫兵嘶吼著,舉起手中的石斧,“殺去妖族余部的巢穴,為十日焚天死的族人報仇!”
“對!報仇!”更多巫兵附和,石斧與骨刀碰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玄冥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激動的面孔,最后落在人群后的老巫身上——那是巫族最年長的大巫,曾跟隨盤古父神開天,此刻他正閉著眼,眉頭緊鎖,像是在思索什么。
“報仇?”玄冥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我們憑什么報仇?”她攤開左手,掌心浮現出一道巫紋,那是巫族的氣運圖騰,此刻圖騰黯淡無光,邊緣還在不斷消散,“巫族氣運已衰,若再開戰(zhàn),不出三月,我們便會被妖族殘部與洪荒兇獸分食,連尸骨都留不下!”
“可我們是巫族!”虎首巫兵不甘地喊道,“就算死,也要拉著妖族墊背!”
“你死了,谷中的孩子怎么辦?”玄冥反問,聲音陡然提高,“那些剛失去父母的巫童,那些懷著重孕的巫女,你要他們跟著你一起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