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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街道上黑壓壓一片、擠得水泄不通的倫巴第降兵,宮廷禁衛(wèi)軍團長科莫爾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揚起,一直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重重地舒出了一口壓抑許久的濁氣。
這場硬仗,總算拿下了。
隨即,他迅速收斂笑容,下達命令,“將所有俘虜集中起來,押往南面的教堂廣場看管!詹姆,安排人手接管北門及北墻防務(wù),清點損失,修復(fù)工事,嚴防任何突發(fā)情況!”
“是!”詹姆捶胸領(lǐng)命,盡管他對錯過追擊有些耿耿于懷,但鞏固勝利的果實同樣重要。
很快,命令就被迅速傳達下去。早已疲憊不堪、渾身血污的士兵們,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對著蹲伏在地、黑壓壓的倫巴第降兵發(fā)出粗暴的呵斥,用刀背拍打、用腳踢踹,驅(qū)趕他們站起身,排成混亂不堪的長隊,如同驅(qū)趕羊群般,沿著滿是廢墟和尸骸的街道,向南面的教堂廣場走去。
這些倫巴第降兵一個個垂頭喪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和脊梁。臉上混合著干涸的暗紅色血污、黑色的硝煙和灰白的塵土,使得表情難以辨認,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絕望。
他們眼神渙散空洞,大多低垂著盯著自己蹣跚的腳步或前面同伴染血的背脊,不敢與勝利者對視。許多人身上帶傷,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依靠著求生的本能和同伴的推擠才勉強移動。
偶爾有人瞥見路邊熟悉的同伴尸體,會忍不住肩膀抽動,發(fā)出極力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渾濁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污垢簌簌流下,沖出道道白痕,但很快又被新的灰塵覆蓋。
他們不再是片刻前那些如狼似虎、拼死抵抗的戰(zhàn)士,只是一群失去了希望、任人宰割的失敗者。
街道兩旁,隨處可見被投石砸塌、被火油焚毀的房屋,斷壁殘垣兀自冒著滾滾濃煙,焦黑的木料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精美建筑的墻壁上布滿了刀砍斧劈和箭矢留下的斑駁痕跡。
遍地都是姿態(tài)各異的尸體,層層疊疊,幾乎鋪滿了每一寸土地。凝固的暗紅色血液在街面的石板縫隙中肆意流淌、匯聚,形成一灘灘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洼。破碎的武器、散落的旗幟、丟棄的盔甲隨處可見。
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內(nèi)臟的腥臭味混合著硝煙味,彌漫在空氣中,無孔不入,刺激著每一個人的鼻腔和神經(jīng)。
與之前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相比,此刻的城池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安靜。
周圍只有士兵的呵斥聲、俘虜拖沓的腳步聲、傷者偶爾發(fā)出的呻吟以及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在回蕩,反而更加凸顯了這座剛剛陷落的城市所承受的巨大創(chuàng)傷和死亡。
勝利的喜悅之下,是無數(shù)生命逝去和文明被踐踏的冰冷現(xiàn)實。米蘭,這座倫巴第的驕傲之城,正在血與火中痛苦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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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教堂廣場,這里曾是米蘭市民做禮拜和集會的寬敞場所,此刻卻正在迅速轉(zhuǎn)變?yōu)檎鞣叩闹笓]心臟。
威爾斯軍團中軍指揮營帳的雜役和輜重兵們,正忙碌地將從城外大營用馬車運來的帳篷、桌椅、文冊和地圖等物資卸下,并開始在一片相對干凈的空地上搭建新的中軍營帳。
現(xiàn)場一片繁忙卻有序,士兵們一邊干活,一邊忍不住對著廣場邊緣堆積如山、尚未來不及處理的尸體連連搖頭,低聲交談著戰(zhàn)斗的殘酷。
有人牽著馱馬,小心地繞開地上的血洼和散落的武器,試圖遠離這些晦氣的東西。雜役們合力抬著沉重的橡木桌案,往剛搭好的帳篷里緩緩走去,身旁是吏員們叮囑小心輕放的回音。
中軍書記官鮑勃無疑是現(xiàn)場最忙碌的人之一。他額頭上冒著細汗,聲音卻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沉穩(wěn)和條理,不停地指揮著那些下屬——
“帳篷支在這里!對,正對教堂大門!”
“長桌抬進里面去!輕拿輕放!”
“你們幾個再往外擴五十步!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不遠處,高聳的教堂門口,亞特與貝里昂并肩而立,眺望著漸漸平息下來的城市。
片刻前,當城北方向傳來那幾聲標志性的、沉悶的炸彈轟鳴,隨后震天的喊殺聲便逐漸減弱直至平息時,亞特就知道,米蘭城的戰(zhàn)事,基本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貝里昂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興奮和一絲殘留的震撼,他轉(zhuǎn)過頭,對著亞特,語氣中充滿了由衷的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