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經(jīng)過村里祠堂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喬喬從祠堂大門里沖了出來。
他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
我當(dāng)時就傻眼了,光天化日的,誰要害喬喬?他為啥要喊“救命”?
我剛把自行車停在一邊,就看到曹文化跟在喬喬身后,也從祠堂里沖出來。他是我們村的文化人,平時一向很穩(wěn)重的,但這時候他動作一點(diǎn)不慢,一把就把喬喬按倒在地,手里還拿著一卷繩子,要捆他的手腕。
喬喬被按在地上,看到了我,立馬大喊:“子巖快跑!拿著東西找警察,拿著東西找警察,快跑!”
我都嚇蒙了,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以為祠堂里會沖出其他人來把我也按倒,可是并沒有。因?yàn)楫?dāng)時祠堂里就只有曹文化一個人。
曹文化抬頭看著我,有點(diǎn)急,也有點(diǎn)狼狽,他見我嚇得不能動彈,一邊捆喬喬,一邊跟我說:“子巖,你可要想好了,喬喬現(xiàn)在是咱們村的叛徒,我是迫不得已才動粗的。你要是聽他的,那你就是背叛全村的叛徒!你知道叛徒的下場不?你、你爸、你媽,都會被全村人唾罵!你是要站在你爸媽這邊,還是站在這個叛徒這邊?”
曹文化不僅是我和喬喬的老師,也是全村德高望重的老師。聽他這么一說,我更是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
所以我就愣在那里,眼睜睜地看著曹文化氣喘吁吁地把喬喬捆牢了,用布塞好了喬喬的嘴巴,然后把他弄得站起來,推著他往前走。
“還愣著干什么?過來幫忙??!”曹文化沖我喊。
我就跟靈魂出竅一樣,不知不覺就向他走過去了。喬喬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他的身體還在扭動,但我感覺有一雙很大的手在按著他,壓著他。這雙手,好像也壓在我的頭上。
我們一起進(jìn)了祠堂。
祠堂的條案下面,有一個地下室的入口,這個地下室平時是儲存祭祀用品的。我們這些年輕人都知道,小時候經(jīng)常會在捉迷藏的時候躲到這里來。
現(xiàn)在,地下室的入口是開著的。曹文化推著喬喬進(jìn)了地下室,然后把他捆在了中間的木柱上。
全程喬喬都在掙扎,他的嘴巴被封住了,說不出話,但他一直在給我使眼色。其實(shí),這里只有三個人,我如果對曹老師動手,我和喬喬未必不會占上風(fēng)。但我……我不敢。一想到曹老師說的話,我的力氣就好像被抽空了。我可以把曹老師按住,和喬喬去報警,可是報了警該說什么?喬喬拍的那些照片能給我們作證嗎?別人會相信我們,還是相信曹老師?我……我不知道。
曹文化看著我,正要說幾句,地下室的入口那里,忽然出現(xiàn)了村長。
我和村長看到對方,都是一愣。
村長拉著臉,很嚴(yán)厲地說:“董子巖,你不是白眼狼吧?喬喬這只白眼狼要砸全村人的飯碗,要關(guān)掉我們的化工廠,讓村里人沒飯吃,我們才把他關(guān)在這里。你要是能把他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你就是村里的功臣,要不然你就和喬喬一樣,是村里的罪人。罪人就要受到懲罰,你懂嗎?”
我從小到大都知道,村長是說一不二的,他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全村沒有一個人敢忤逆村長,我當(dāng)然也不敢。更何況村長說我可以當(dāng)功臣!我只需要說服喬喬,就可以加入村委會,本來連門都夠不上的事兒,一下子就能成了!
曹文化也在旁邊勸說我。他說,村長對化工廠每年給村里的分紅也是有話語權(quán)的,化工廠只要好好地開著,我們村里每家都能分到錢,我要是當(dāng)了功臣,還能多分一點(diǎn)。但要是化工廠沒了,大家該種地還是得種地,這些錢誰也賺不著。到時候大家不光要恨喬喬,也會連帶著恨我。“升米恩,斗米仇”,曹老師說這是他以前給我們講過的故事,問我可還記得。
他們勸說我的時候,喬喬一直看著我。
他一直在搖頭,一直在掙扎。他讓我想到了小時候我們一起躲過那些大人的謾罵。那時候,我們多好啊……可他終歸是要走的。留在這個村子里的人,是我。
于是,我把口袋里的東西掏了出來。
喬喬拍攝化工廠的那卷膠卷,我洗出來了,照片被我緊緊地攥在手上。我看向村長,看到他對我露出了贊許的笑容,我沒有再猶豫,遞了過去。
喬喬看著村長把這些東西扔進(jìn)了爐灶,他不再掙扎了。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我低著頭說,喬喬,你要真為我們好,你就聽話吧。
喬喬沒說話。后來,無論我說什么,他都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