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薇一直防著她這一手。從剛才聞到小家伙身上的松木味開始,她就對這女人的手段有了戒備。眼看那塊帕子遞過來,一股熟悉的、更濃烈的氣味鉆進鼻孔,她想也不想,猛地抱著小家伙往后一仰。
動作太急,她還是吸進去了一絲。一股輕微的眩暈感沖上頭頂,讓她腳下有些發(fā)軟。
這女人力氣大得嚇人,常年干農(nóng)活的手跟鐵鉗一樣,一只手死死抓著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還想拿著帕子往她臉上捂。林知薇要護著懷里軟綿綿的小家伙,根本施展不開,眼看就要被她拽倒。
不能跟她耗!
林知薇當機立斷,用盡全身力氣張口就喊:“救命?。∑鸹鹆?!大家快來救火啊!”
這一嗓子清亮又尖銳,瞬間劃破了街道的寧靜。
王嬸也沒料到她還有力氣喊,在看到跑來的人時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她也是個老江湖,只一瞬間,就換了一副面孔。
“我的大孫子哎!奶奶的心頭肉?。∧阍趺淳蛿偵线@么個狠心的娘?。 蓖鯆鹨黄ü勺降厣?,雙手死死攥住林知薇的褲腳,悲切地哭訴起來,眼淚鼻涕淌了滿臉,“春花!我們家是窮,是媽沒用,對不起你,可你不能因為這,就偷著把我親孫子賣掉換錢去跟野男人跑??!”
“春花”這個名字讓林知薇愣了一下,但她來不及多想。
王嬸不再捶打自己,而是轉(zhuǎn)向周圍的行人,作揖般懇求:“我老婆子追了一路,腿都快跑斷了……春花,媽求你了,跟媽回家,有啥事咱關(guān)起門來自家說,別嚇著孩子,行不?”
這悲悲切切的模樣,立刻贏得了圍觀者的同情。
周圍早就被行人圍成了一個小圈,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一個提著鳥籠、干部模樣的大爺皺著眉說:“這是咋回事?一家人有什么矛盾不能回家解決?咋還抱著孩子在大街上拉扯,像什么樣子!”
旁邊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大媽上下打量著林知薇,頗為嫉妒撇了撇嘴:“沒聽到是要和野男人私奔嗎?打扮的妖里妖氣,一看就不像個正經(jīng)過日子的。在我們那個時候可是要浸豬籠的!”
“閨女,聽大嬸一句勸,年輕夫妻吵嘴打架是常事,可沒有拿孩子撒氣的。你看孩子病得小臉通紅的,趕緊抱回家,再上醫(yī)院瞧瞧是正經(jīng)!”
“我不認識她!她是人販子,還給孩子下了迷藥!”林知薇抱著小家伙,急得額頭冒汗,她的聲音在王嬸的哭嚎聲里顯得有些單薄。
王嬸立刻抓住“下藥”這個詞,哭得更來勁了,她指著林知薇,對圍觀的人說:“下藥?各位聽聽……我一個農(nóng)村老婆子,去哪弄藥???孩子是生病了,發(fā)燒!我正要帶他去醫(yī)院,你就把他抱出來……春花,媽知道你不待見我,為了不回家還污蔑我是人販子,可孩子是你的親骨肉啊,你不能因為他病了就成了累贅就不要他啊……”
這番話極其惡毒,瞬間扭轉(zhuǎn)了“下藥”的指控,反而坐實了林知薇“嫌棄病孩想拋棄”的惡名。
她說著,就撲上來要搶孩子:“世上哪有這樣狠心的親媽,舍得自己的孩子生病都不給治的!你把孩子給我!春花!算媽求你了,你跟誰跑都行,把我的孫子留下??!”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勁。八十年代的人們思想還很淳樸,王嬸這番聲淚俱下的控訴,加上林知薇這身確實過于“時髦”的打扮,和懷里病懨懨瘦巴巴的孩子形成了鮮明對比,天平很快就倒向了王嬸那一邊。
“真是造孽哦,這么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