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釬插在泥地里,尖端還在微微震顫。陳無涯盯著那一點細微的抖動,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老吳頭正俯身替他包扎右臂,動作沉穩(wěn),布條一圈圈纏上小臂,壓住那道斜長的劃口。血已經(jīng)干了,邊緣泛著青黑,像是被什么勁力擦過時帶出了內(nèi)傷。
“你這身子,經(jīng)脈像被擰過的麻繩?!崩先说吐曊f,指腹按在陳無涯肩后一處凹陷,“這里也撞重了,骨頭沒裂,可氣血淤著,再拖兩個時辰,整條胳膊就得發(fā)僵。”
陳無涯沒吭聲,只是緩緩吸了口氣。方才那一戰(zhàn)耗得狠,錯勁逆行沖脈,雖破敵制勝,但反噬也來得快?,F(xiàn)在肋下像是塞了塊燒紅的鐵片,一呼一吸都帶著滯澀的痛感。
老吳頭從藥箱里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暗紅色的藥丸,遞到他嘴邊。
“吞下去,別問是什么。”
陳無涯看了他一眼,接過藥丸直接咽下。苦味在舌根炸開,隨即一股溫流順著喉嚨滑落,慢慢滲進四肢百骸。
“你懂這些?”他聲音有些啞。
“活久了,看得多了?!崩蠀穷^不抬頭,繼續(xù)用棉布蘸藥水擦拭他肩上的淤痕,“走鏢那會兒,見過不少練功走岔氣的,也有拼到最后把自己廢掉的。你這路子邪門,勁不走常道,可偏偏又能成勢——剛才那幾下,不是靠力氣贏的吧?”
陳無涯嘴角抽了抽:“他們是順著勁使招,我是把勁反過來打。他們越用力,反彈越狠?!?/p>
“所以才傷自己?!崩蠀穷^冷笑一聲,“你以為外人看不出你在硬撐?刀斷那一刻,你膝蓋都在抖?!?/p>
陳無涯沒否認。他知道瞞不過這個老頭。從第一眼起,這人就不像個普通的流民。步法穩(wěn),眼神清,說話時總帶著一種久經(jīng)風浪的老練。
老吳頭收好藥瓶,又拿出一枚銅針,在火上燎了一下,迅速扎進他肩井穴。一陣刺麻順著筋絡竄上來,陳無涯悶哼了一聲,額頭沁出汗珠。
“忍著?!崩先耸种篙p捻,“把淤住的氣引出來,不然今晚睡不踏實?!?/p>
銅針微顫,像是感應著體內(nèi)某股隱秘的波動。片刻后,老吳頭拔針收手,點點頭:“通了。接下來三天別再強行逆轉真氣,否則經(jīng)脈會留下裂痕,以后哪怕只抬手倒水,都會疼。”
陳無涯試著活動肩膀,果然輕松了不少。他低頭看著包扎好的手臂,忽然問:“你說……他們會怎么傳這一戰(zhàn)?”
老吳頭正在收拾藥箱,動作頓了一下。
“江湖上不會說你贏了,只會說你用了邪法?!彼仙舷渖w,語氣平淡,“有人會說你拿符咒控兵刃,有人會說你背后有魔教授藝。那些斷刀殘劍,都會變成‘妖術作祟’的證據(jù)。”
陳無涯笑了下:“那就讓他們說去。反正道理講得通就行,管它是不是歪理?!?/p>
“可你要想清楚。”老吳頭抬眼看他,“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扛事了。營地里這些人,信你是護他們的,可一旦外面風聲變了,說你是禍根,他們還能站出來嗎?”
陳無涯沒答。他知道這問題沒有答案。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夜風卷著灰燼掠過空地。白天激戰(zhàn)留下的碎鐵還散在地上,有的扭曲如麻花,有的從中斷裂,切口平整得不像人力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