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還沾在陳無涯的額角,血混著灰,在他抬手抹過時留下一道斜痕。右腿從膝蓋到腳踝都在發(fā)麻,像是被鐵鉗夾過又松開,一跳一跳地抽著。他靠在車輪邊,短槍橫放在膝上,槍尖微微顫動。
趙天鷹站在他面前,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的腳。
“亂風腿?!壁w天鷹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刀刃貼著石頭磨,“三十年前青鋒旁支出走的三弟子,死在北漠雪原,這套腿法跟著埋進冰層。你一個流民營出來的雜役,怎么會在霧里踢出這一式?”
陳無涯沒抬頭,手指慢慢撫過槍桿上的裂紋。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慌,也不能裝傻。趙天鷹不是副鏢頭,不會被一句“鐵匠比劃”就糊弄過去。
“有人教我的?!彼f。
“誰?”
“他自己也沒練成?!标悷o涯抬起眼,直視趙天鷹,“練到一半,筋脈倒錯,瘋了。臨死前把招式拆成反路子傳給我,說——活下來的人,才配叫對。”
趙天鷹眉頭一皺。
這話聽著荒唐,可偏偏和江湖上某些傳聞能對上。武學走火入魔者,有時會把勁路全盤顛倒,反而創(chuàng)出怪招。這類人往往神志不清,卻能在瀕死時把殘招塞給旁人。
“那你這腿法,是錯的?”趙天鷹問。
“不全錯?!标悷o涯苦笑,“他教我往東,我偏往西;他讓我提氣升陽,我反倒沉陰降氣。結(jié)果……居然也能踢出去。”
趙天鷹眼神微動。
這種說法,聽起來離經(jīng)叛道,但剛才那一腿抽在刀脊上的力道,確實不走常軌。那股旋轉(zhuǎn)勁,不像任何正統(tǒng)腿法的發(fā)力方式。
“你體內(nèi)真氣怎么走的?”趙天鷹突然逼近一步,“讓我探你脈門?!?/p>
陳無涯立刻后仰,右腳抵住車輪裂口,借力撐住身體。他不能讓對方摸到手腕——系統(tǒng)補全的真氣路徑全是逆經(jīng)而行,一觸即露。
“您不信我說的,可以查?!彼曇舴€(wěn)了些,“但我勸您先想清楚。剛才那些人,沖的是我,不是鏢。他們認得這腿法,說明早有人盯上了這條路數(shù)。您若現(xiàn)在把我當犯人鎖了,下一批來的,可能就不止七八個刺客?!?/p>
趙天鷹腳步一頓。
遠處山坡上,幾片枯葉被風吹起,打著旋落在血泊邊。死去的刺客身上還插著半截斷鏢,鏢尾刻著細密波紋,與陳無涯鞋底夾層中的布條標記如出一轍。
趙天鷹瞇起眼:“你是誘餌?”
“我是活口。”陳無涯緩緩站起身,短槍拄地,“他們要抓我回去,不是殺。說明我能用。可我要是死在這兒,或者被你們關(guān)起來,他們下次來,就不會只派這些小角色了?!?/p>
趙天鷹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冷笑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找位置?!?/p>
“我只是說實話?!标悷o涯握緊槍桿,指節(jié)泛白,“您要拿我問罪,我不反抗。但等您審完我,說不定連這趟鏢都保不住。”
兩人對峙著,空氣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副鏢頭帶人圍上來,臉色難看:“總鏢頭,這小子來歷不明,還藏著失傳武學,不能留!”
“那就殺了我?”陳無涯看向他,語氣平靜,“殺了我,誰能再破七星連環(huán)?誰能擋住下一波‘血魔刀’余勁?你們當中,有誰試過用反勁震開刀鋒?”
沒人回答。
之前那一戰(zhàn)太詭異了。明明是普通旗桿,卻被他當成兵器使出怪力;明明受了傷,卻能在最后一刻爆發(fā)出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