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從劍柄上滑下來,指尖在掌心留下一道濕痕。他沒去擦,只是將五指緩緩收攏,壓住那陣仍在游走的麻意。錯勁像是困在經(jīng)脈里的蛇,不肯安分,可也不能讓它死了。
韓天霸站在三步外,槍已經(jīng)靠在斷墻邊,人卻沒坐。他盯著陳無涯,聲音不高:“你剛才說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什么意思?”
“血紋術(shù)的氣息?!标悷o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是一個人用,是兩股,方向一致,都在往北山去。一個強(qiáng)些,一個弱些,但運(yùn)行路子一樣——那是同門功法?!?/p>
韓天霸眉頭一跳:“你是說,魔教的人在接應(yīng)長老?”
“或者更糟。”陳無涯抬眼,“異族里有人會這門功夫。要么是早年偷學(xué),要么……就是內(nèi)鬼傳出去的。”
風(fēng)從廢墟間穿過去,卷起幾片焦黑的布條。遠(yuǎn)處火堆邊,守衛(wèi)們正把最后兩具尸體抬走,沒人說話,只有鐵甲碰撞的輕響。這場仗贏了,可贏得像塊空殼。
陳無涯深吸一口氣,膝蓋微屈,慢慢站直。右臂還垂著,動一下就傳來一股鈍痛,像是骨頭縫里塞了碎石。他沒管,左手掐住肩頭穴位,用力一按。一陣刺痛炸開,反而讓意識清醒了些。
“我得去?!彼f。
“你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穩(wěn)?!表n天霸往前半步,“別說走三十里山路,你走出寨門就得栽?!?/p>
“我不去,事情會變得更糟?!标悷o涯聲音沒高,也沒低,就像在說一件早就定下的事,“長老不是敗逃,他是去赴約。如果他背后真有異族接應(yīng),斷龍谷的門一旦打開,咱們這些人,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韓天霸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道:“你知道最麻煩的是什么嗎?”
陳無涯搖頭。
“不是你傷成這樣?!表n天霸冷笑,“是咱們拿不出東西讓你上路?!?/p>
陳無涯沒說話,跟著他走向庫房。
門是歪的,木軸裂了一半。推開來,里面空得能照見人影。架子倒了三個,地上散著幾根斷箭、半截繩索,還有個破皮囊,捏了捏,一點(diǎn)水都沒剩。
一名嘍啰頭領(lǐng)湊過來,臉色發(fā)苦:“馬只剩三匹,一匹瘸了腿,兩匹背上挨了刀,跑不遠(yuǎn)。干糧……原先存了二十日份,昨夜一場打下來,燒的燒,踩的踩,現(xiàn)在清點(diǎn)出來,夠五個人吃四天。”
“火折呢?”
“七盒,全受了潮,能用的不到三盒。”
“夜行衣?繩索?水袋?”
“都沒了。之前戰(zhàn)備時發(fā)下去一批,后來沒補(bǔ)上?!?/p>
韓天霸一拳砸在墻上,灰土簌簌落下。他咬牙:“這哪是山寨,這是個空殼子?!?/p>
陳無涯蹲下身,從角落翻出一只舊布包。拉開一看,里面是半袋粗鹽、一把生銹的小刀,還有一卷磨得發(fā)亮的麻線。他拎起來掂了掂,輕得幾乎沒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