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插進土里,微微震顫。陳無涯盯著那道弧線,忽然抬手將劍拔出,反手一甩,短劍釘入身后巖壁的縫隙中。
“走。”
他低聲道,率先邁步,腳步輕得像踩在冰面上。韓天霸被綠林漢子架著,踉蹌跟上。三人順著谷底干涸的河床向內(nèi)移動,腳下碎石被踩得打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霧氣比剛才更濃,視線壓到不足三丈。陳無涯走在最前,左手貼著巖壁前行,右手不時屈指輕叩石面,聽聲辨質(zhì)。有幾次他突然停步,示意身后兩人蹲下,等片刻后再繼續(xù)前進——那些地方的回音發(fā)空,底下土層松軟,稍重些的踩踏就可能塌陷。
走了約三百步,前方出現(xiàn)一處斷崖凹陷,背風且視野開闊,能看清來路方向。陳無涯抬手示意停下,自己攀上旁邊一塊高巖,環(huán)視四周。
追兵的腳步聲還在遠處游蕩,偶爾傳來幾句異族語,語氣焦躁。他們顯然沒料到獵物會折返回山谷深處。
陳無涯從懷里摸出一小塊銅片,又抽出短劍,用劍刃將銅片斜斜卡在巖石凸起處。陽光穿過霧層,在銅片上折射出一道微弱閃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影在遠處晃動。
他跳下高巖,對綠林漢子使了個眼色:“堆三個假窩?!?/p>
那人點頭,迅速搬來碎石,在三處顯眼位置壘成半人高的小堆,再蓋上破布和枯枝,偽裝成藏身痕跡。做完這些,他喘著粗氣回到凹洞,靠在石壁邊閉眼調(diào)息。
陳無涯沒歇,蹲在韓天霸身邊檢查傷勢。那人臉色灰白,額頭滾燙,嘴里含糊念著什么。他湊近一聽,聽見幾個字:“……火脈……不能回頭……祭臺……”
他皺了皺眉,想起之前看到的石柱紋路。那些刻痕排列古怪,像是某種陣法殘跡。他閉上眼,錯練通神系統(tǒng)悄然運轉(zhuǎn),將記憶中的紋路逆向拆解。
真氣在經(jīng)脈中倒行,腦中浮現(xiàn)一條扭曲的能量流向。原本應(yīng)是封印之陣的“逆五行鎖脈式”,被人改成了引動地熱的機關(guān)樞紐。只要陣眼激活,地下熱流就會噴涌而出,整片山谷都會變成煉獄。
可這陣法并不完整,中間缺了一環(huán)。而那個手持鐵杖的灰袍人,每隔半個時辰便出現(xiàn)一次,正是為了維持殘陣穩(wěn)定。
陳無涯睜開眼,目光沉了下來。
追兵不敢深入,不是因為懼怕地形,而是忌憚這地方本身。對他們而言,這里是禁地;但對逃亡者來說,反而成了唯一活路。
他取出最后半囊水,擰開塞子,小心喂韓天霸喝了幾口。又從行囊里翻出僅剩的兩塊干糧,掰成小塊塞進對方嘴里。綠林漢子接過另一半,默默吃下。
他自己沒碰食物,只用濕布給韓天霸擦了把臉,然后盤膝坐下,調(diào)勻呼吸。錯勁在體內(nèi)緩緩流轉(zhuǎn),壓制著連日激戰(zhàn)帶來的經(jīng)脈震蕩。
霧外傳來一陣雜亂腳步,緊接著是幾聲驚叫,夾雜著泥漿翻涌的悶響。陳無涯睜眼望向聲音來處——那道由他制造的反光誘餌已被發(fā)現(xiàn),追兵果然循跡而去,一頭扎進了布滿裂隙的泥沼區(qū)。
片刻后,聲響漸消。
他站起身,拍掉衣角塵土。
綠林漢子看著他:“他們退了?”
“暫時?!标悷o涯點頭,“但不會太久?!?/p>
“接下來怎么辦?原路繞出去?”那人問。
“不行。”陳無涯搖頭,“那邊地勢開闊,騎兵一旦重組,我們跑不過?!?/p>
“可這里也不安全?!本G林漢子掃了眼昏迷的韓天霸,“他燒得厲害,需要藥,需要休息。再往里走,誰也不知道會碰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