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里飄出的那縷煙,淡得幾乎看不見,可陳無涯知道,它不該存在。
他盯著那一線灰白,右手緩緩握緊。方才還持續(xù)震動的密信,此刻安靜如死水,仿佛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掐斷了脈搏。他沒再敲門,也沒再試探,左腳向前半步,錯勁自足底翻涌而上,沿奇經(jīng)逆走三寸,瞬間貫入肩胛。
“轟!”
門軸崩裂,整扇大門向內塌陷,木屑飛濺。陳無涯低身沖入,身形貼地一滾,順勢掃視庭院。白芷緊隨其后,軟劍已出鞘半寸,劍尖微垂,指向主屋方向。
院中空無一人,方才抬箱的家仆不見蹤影。地面拖拽痕跡清晰可見,直通主屋側門。廊下一只翻倒的燈籠還在冒煙,火苗早已熄滅,只剩焦紙卷曲。
“有人剛走。”白芷低聲道,腳步未停,已掠至側門前。
陳無涯伸手按住門板,掌心傳來細微震感——不是活人走動,而是地下某種機關正在收合。他眼神一沉,右腳猛然踹出。
門應聲而開。
屋內燭火搖曳,張元昌正彎腰掀開一塊地磚,手中抱著一只黑檀木匣,聽見聲響猛地回頭,臉色驟變。他想退,卻已來不及。
白芷身影一閃,軟劍橫出,劍刃抵住他脖頸,寒意透膚。張元昌僵在原地,額角滲出冷汗,手指仍死死攥著木匣。
陳無涯一步上前,奪過匣子。匣蓋未鎖,他直接掀開,里面是幾封尚未燒盡的信紙,邊緣焦黑,字跡卻清晰可辨。
“……軍資三日內運抵西市倉,張某驗訖后即刻付款。事成之后,朝中自有接應,嚴大人已備好調兵手令,只待異族兵臨城下,便可開城門迎敵……”
他目光掃過落款處——一枚狼牙形狀的暗紅印痕,與染坊殘信上的符號完全一致。
屋里靜得可怕。
陳無涯將信紙捏在手中,另一只手從袖中取出那封老將軍臨終前托付的密信。他將其靠近殘信,指尖輕壓。
剎那間,殘信邊緣泛起極淡的藍紋,如水波般擴散。系統(tǒng)無聲運轉,識海中浮現(xiàn)一行判定:“信號源同宗,加密方式一致?!?/p>
他呼吸一頓。
這不是巧合。嚴嵩,那個老將軍拼死也要將密信送往之人,竟是異族內應。
張元昌站在原地,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冷笑:“你們懂什么?邊關守不住的。朝廷早就不想救了。與其等大軍壓境、全城遭屠,不如早作安排。”
“所以你就替他們傳信?”陳無涯聲音不高,卻像鐵石相擊。
“我只是個商人?!睆堅ь^,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我捐銀修墻,換的是活路。你們打打殺殺,最后死的還不是百姓?嚴大人答應保我全家南遷,我不做,誰做?”
白芷冷眼盯著他:“那你昨夜焚毀工棚,是為了掩蓋交接痕跡?”
“工棚本就該燒?!睆堅旖浅閯?,“那些釘子、滾木,都是從我運來的箱子里拆出來的。原料庫的東西,早就被人動過手腳。我只是……順水推舟。”
陳無涯低頭看著手中的殘信,腦海中迅速回溯——趙天鷹托人代送軍資,線索斷在邊關;染坊地下暗格藏有交接記錄;張家頻繁出入軍資庫,借口是“犒勞守軍”;昨晚工棚起火,偏偏燒在火油庫旁……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緩緩抬頭,盯著張元昌:“你說‘嚴大人’會開城門?他一個文官,哪來的調兵權?”
張元昌閉嘴不言,但眼神微閃。
陳無涯明白了。調兵手令是真的。也就是說,朝中那位“嚴大人”,不僅能影響邊關補給,還能調動軍隊。若真等到異族大軍壓境,一道假令便可讓守軍撤離,甚至倒戈。
這才是最致命的一環(huán)。
他將木匣合上,塞進懷中,轉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