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掌心貼地,泥土的涼意順著經(jīng)脈爬升。那股從地底涌來的震動,像是某種沉睡的脈搏,與他體內(nèi)尚未平息的錯勁隱隱呼應(yīng)。他沒有急于起身,而是將呼吸放得極緩,讓每一次吐納都像在牽引地下暗流。丹田處的灼熱感依舊存在,但不再如之前那般躁動,反而被一種更深層的力量緩緩包裹,如同亂麻被理成一線。
遠處馬蹄聲越來越近,第九波敵騎已沖出迷霧,百步之外,鐵甲碰撞聲清晰可聞。
他雙掌猛然離地,身體借力騰起,雙臂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弧線。錯勁隨經(jīng)脈逆行,在胸前交匯成渦旋,空氣隨之扭曲,形成一片肉眼難辨的波動場。他低喝一聲,雙掌前推,那股融合了風(fēng)勢、地動與自身真氣的力量化作沖擊波轟然炸開。
前方塵土驟然翻卷,三匹戰(zhàn)馬前蹄揚起,竟在同一瞬失衡摔倒,后方騎兵收勢不及,接連撞作一團。原本整齊的沖鋒陣型瞬間出現(xiàn)裂口。
白芷站在城墻邊緣,手中軟劍微抬,劍尖輕顫。她沒有動,目光卻始終鎖在陳無涯身上。剛才那一擊,不似尋常內(nèi)勁外放,更像是借了天地之勢,把整片戰(zhàn)場當(dāng)作了自己的經(jīng)絡(luò)。她見過太多高手出招,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混亂之力用得如此……自然。
敵陣中一陣騷動,先鋒將領(lǐng)怒吼一聲,揮刀下令變陣。六名重甲騎兵立刻結(jié)成錐形,盾牌交疊在前,長矛斜指,踏著沉重步伐再度推進。地面因他們的腳步微微震顫,空氣也被擠壓出一層層漣漪。
陳無涯立在原地,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雙手垂于身側(cè)。他閉上眼,不再依賴視覺,而是以錯勁感知每一縷風(fēng)吹過馬鬃的方向,每一步落地時腳底傳來的壓力變化。他忽然抬起右手,五指張開,錯勁如細絲般散入空中,順著塵土縫隙鉆進敵陣。
第一匹戰(zhàn)馬右后腿突然一軟,幾乎跪地;第二匹則莫名偏轉(zhuǎn)方向,撞向同伴;第三匹馬鼻孔噴出白氣,眼中泛起短暫迷茫。整個沖鋒節(jié)奏被打亂,盾陣縫隙擴大。
就在這一瞬,他動了。
“倒轉(zhuǎn)乾坤步”踏出,身形未見疾馳,卻已在三丈外現(xiàn)身。敵人只覺眼前一花,還未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切入陣心。雙拳齊出,拳勁不走直線,反而在空中拐彎繞后,精準(zhǔn)轟擊盾牌連接處的鉚釘。
咔嚓兩聲脆響,兩面重盾脫扣飛出。緊隨其后的長矛失去支撐,攻勢頓挫。他左腳點地,身體旋轉(zhuǎn)半周,肘擊一名騎兵胸口,那人連人帶甲倒飛出去,砸翻身后兩人。
剩余三人驚駭欲退,可他已欺身而上。左手按住一人肩甲,錯勁透體而入,直沖對方膻中穴。那人喉頭一甜,仰面栽倒。最后兩名騎兵同時舉矛刺來,他卻不閃不避,雙掌交錯拍出,錯勁在掌間形成回旋力道,竟將兩支長矛的力道引向彼此。
矛尖相撞,火花四濺,二人反被震得虎口崩裂,兵刃脫手。
整段交鋒不過十息。七名精銳鐵騎,盡數(shù)潰敗。
城墻上守軍低聲驚呼,有人握緊了刀柄,有人瞪大了眼睛。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法——沒有固定招式,沒有門派套路,每一擊都像是臨時生成,卻又恰到好處。
白芷嘴角微動,終是沒笑出來。她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
果然,敵陣后方傳來一聲冷哼。一名身披銀甲的將領(lǐng)策馬而出,手中彎刀緩緩出鞘。刀身漆黑,唯有刃口泛著暗紅光澤,仿佛吸飽了血。
他躍下馬背,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夜風(fēng)掠過他的衣角,卻沒有掀起絲毫波動,反倒像是被什么力量悄然吞噬。
異族將領(lǐng)盯住陳無涯,眼神如刀。
“你不是普通的中原武夫。”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北地特有的沙啞,“你能聽見大地的聲音?!?/p>
陳無涯睜開眼,迎上對方視線。他沒有答話,只是緩緩抬起雙手,錯勁在他掌心流轉(zhuǎn),形成兩團不斷變幻形態(tài)的氣旋。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不是隱藏,而是剝離。就像一根插進水里的枯枝,拒絕被流動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