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指還握著那塊銅牌,血沿著掌心裂口滑到腕骨,滴在青磚上發(fā)出輕響。他沒松手,也沒抬眼,只是將銅牌翻了個面,借著殘火的光看清背面刻著一道細痕——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劃出的記號,歪斜地連成一線,指向地牢方向。
白芷站在他身后半步,劍未歸鞘,指尖抵著劍脊。她沒問下一步怎么走,只盯著他沾血的右手。那只手一直在抖,不是因為傷,而是從守城戰(zhàn)開始就未曾停歇的錯勁余震,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她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陳無涯把銅牌塞進懷里,轉(zhuǎn)身走向偏殿。腳步不穩(wěn),但每一步都踩在守軍換崗的間隙里。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倒,哪怕經(jīng)脈里的錯勁正一寸寸啃噬著筋骨。
偏殿內(nèi)點起一盞油燈,燈芯噼啪炸了一下。他蹲在地上,撿起半截炭條,在石板上勾出邊關(guān)地形。手指顫抖,線條歪斜,可輪廓清晰:東門、城墻缺口、地下暗道入口,最后是那座廢棄多年的舊刑獄。
“這里?!彼锰織l點了點地牢位置,“箭頭指的方向,和銅牌上的劃痕角度一致。他們不是隨便關(guān)人,是特意留線索?!?/p>
白芷皺眉:“為什么留線索?”
“要么是求救,”他頓了頓,“要么是誘餌?!?/p>
門外傳來腳步聲,輕而急促。一名親兵掀簾進來,鎧甲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盎亍胤A,地牢外有兩隊巡哨,每盞茶輪換一次。鐵門上有三重鎖,通風口裝了弩機,但……”他喘了口氣,“后墻塌了一角,被碎石半掩著,能鉆人?!?/p>
陳無涯點頭,將炭條折斷,扔進燈焰里燒成了灰。
“我去?!彼f。
“你不行?!卑总浦苯訑r在他面前,“你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穩(wěn),進去就是送死?!?/p>
他沒爭辯,只抬起左手,五指張開又收攏,錯勁在指節(jié)間游走,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拔也挥么?,只要開門、救人、出來。三件事,不用真氣支撐也能做?!?/p>
“可你撐不了多久?!彼穆曇衾淞讼聛?,“剛才那一戰(zhàn),你已經(jīng)透支了系統(tǒng)負荷。再強行催動錯勁,經(jīng)脈會崩。”
他笑了笑,左頰酒窩一閃即逝?!板e練通神的好處就在這兒——越錯越活。我偏不信,走錯路還能把自己走死?!?/p>
白芷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抽出軟劍,劍尖挑開他右臂袖口。皮肉翻卷,一道深可見骨的裂口橫在小臂上,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
“毒刺?!彼湫?,“攻城塔上那些梯架,早就涂了東西。你中了還不自知?!?/p>
陳無涯低頭看了看,眉頭都沒皺一下?!半y怪剛才推梯子時手麻得厲害?!彼合乱粔K布條,隨意纏了幾圈,“反正也退不了,不如賭一把。”
外面風漸止,護城河的水聲變得清晰起來。遠處傳來一聲狼嚎,旋即被另一道哨音打斷。
他站起身,對親兵道:“召集三人,輕裝,不帶火把。半個時辰后,隨我出城?!?/p>
白芷沒再阻攔,只把軟劍收回鞘中,順手解下腰間鹿皮囊,取出一個小瓷瓶塞進他手里?!敖舛就?,最多撐兩柱香時間?!?/p>
他接過,沒說話,揣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