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靠在馬車角落,肩頭的毒傷仍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細針在肋骨間刮動。他沒說話,只將左手搭在膝上,指尖微微顫動,借著錯勁的流轉(zhuǎn)壓住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車簾半掀,一縷晨光斜照進來,落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行囊上。
外頭傳來車輪碾過青石路的聲音,節(jié)奏平穩(wěn),卻透著一股刻意的緩慢。駕車的是那名欽差,一身素袍,面容清瘦,袖口常不經(jīng)意地露出半截黃紙文書。方才出城時,他曾低聲念了句口令,聲音極輕,卻被陳無涯捕捉到了——那不是尋常傳令的語調(diào),而是宮中密報才用的暗音節(jié)。
“快到了?!睔J差忽然開口,語氣平淡,目光仍盯著前方長街,“京華之地,百官云集,是非也多?!?/p>
陳無涯抬眼,透過簾縫望去。街道兩旁屋舍齊整,百姓往來有序,挑擔(dān)的小販、掃街的婦人、蹲在門檻上吃粥的老漢,皆不慌不忙。可巡邏的兵丁眼神銳利,每隔十步便有一隊,腰刀未出鞘,手卻始終按在柄上。茶肆里有人低語,見官兵經(jīng)過,立刻噤聲。
“表面太平,底下有浪?”陳無涯輕聲道。
欽差沒回頭,只嘴角微動:“你能看出這些,便不是蠢人。記住,進了宮門,話要少說,眼要多看。有些人,恨的不是你救了我,而是你憑什么救了我?!?/p>
陳無涯沒應(yīng),只覺胸口又是一陣悶壓。他閉目凝神,錯練通神系統(tǒng)在識海中微閃:【判定:錯誤調(diào)息引發(fā)經(jīng)脈逆流——感知力提升百分之五】。他順勢將呼吸打亂,三短一長,再三長兩短,竟讓原本滯澀的氣血緩緩流動起來。
馬車停在宮門外。
守衛(wèi)森嚴(yán),朱漆大門緊閉,兩側(cè)石獅昂首,鐵甲衛(wèi)列隊而立。一名武官大步上前,披甲帶刀,眉宇間滿是倨傲。
“何人入宮?”
欽差遞上令牌,聲音沉穩(wěn):“奉旨迎使,攜邊關(guān)功臣面圣。”
那武官接過令牌略一掃視,目光便落在陳無涯身上。布衣粗衫,臉色發(fā)青,右手還撐著車壁才能站穩(wěn)。
“這等模樣,也配進殿?”他冷笑一聲,“莫非是哪位將軍私養(yǎng)的死士,想借機混入朝堂?”
欽差正要開口,陳無涯卻已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不懂規(guī)矩,只知欽差所引之路,便是天子所開之門。”
話音落,他足底悄然運轉(zhuǎn)錯勁,三記輕踏,分落不同方位,恰與宮門換崗的鼓點重合。遠處一名老內(nèi)侍聞聲側(cè)目,眉頭微動,隨即揮手:“放行。”
武官一愣,還想阻攔,卻被身旁同僚拉住。陳無涯低頭跟著欽差穿過宮門,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實則體內(nèi)毒氣正順著錯勁游走四肢,被一點點逼回心脈邊緣。
大殿巍然。
金磚鋪地,梁柱雕龍,百官分列兩旁。陳無涯站在偏位,位置靠后,卻能看清殿中每一個人的表情。文官垂首肅立,武將多數(shù)目光如刀,直刺而來。
皇帝端坐龍椅,面容隱在紗簾之后,看不清神色。
欽差上前奏報,言辭簡練,只說邊關(guān)戰(zhàn)況、敵勢退卻、功臣護駕脫險。說到陳無涯時,語氣平緩,未加褒獎,亦未貶低。
殿中一片靜默。
片刻后,一名武將越階而出,手持鐵锏,聲如洪鐘:“聽聞你憑一己之力救出欽差?可敢當(dāng)場演武一觀?”
陳無涯低頭,喉間錯勁一震,壓下翻涌的血氣。他知道這是試探,更是羞辱。若不應(yīng),便是怯懦;若應(yīng),重傷之軀極易當(dāng)場敗露。
“草民粗通拳腳,恐污圣目。”他答得謙卑。
“哼!”另一名武將冷笑道,“邊關(guān)之人,慣會夸大其詞。今日若不敢試,便請自行退出,莫占朝堂寸地!”
陳無涯緩緩抬頭,眼中無怒,也無懼。
他向前一步,站定。
“既如此,請賜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