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邊緣那道三道波浪加一點中斷的劃痕,像一根針扎進陳無涯的眼里。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痕跡——新鮮的,刀刃剛留下的,方向由外向內(nèi)。有人比他們先到了這里,還用了老吳頭傳下的“地語十三式”。
白芷站在他身后半步,劍未出鞘,卻已蓄勢。
“不是流民營的人?!彼吐暤?,“這力道太勻,是練家子。”
陳無涯沒應(yīng)聲,只緩緩站起,將斷戟橫在胸前。左肩的布條早已被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像是有根鐵絲在肋骨間來回拉扯。但他眼神亮得嚇人。
前方暗道盡頭,燈火忽明忽暗,映出宮墻高聳的輪廓。再往前,便是通往主殿的漢白玉階??删驮谀枪馀c影交界處,八道黑影無聲列陣,如鐵鑄般靜立。
為首那人腰懸銀鉤雙刺,雙腳落地竟無半點聲響,仿佛踩在虛空之上。其余七人手持短刃,刀鋒朝下,步伐微錯,隱隱成圍合之勢。
“幽冥門的‘八荒鎖魂陣’。”陳無涯冷笑一聲,“嚴嵩倒是舍得本錢?!?/p>
白芷側(cè)身一步,與他背脊相抵。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只彼此感受到對方呼吸的節(jié)奏。
火把突然爆了個燈花,光影晃動的剎那,左側(cè)一人疾步撲來,刀光直取陳無涯咽喉。
他不動,反手將斷戟狠狠砸向右側(cè)火把?;鹦撬臑R,火焰驟滅,整片區(qū)域陷入短暫昏暗。
刀鋒擦頸而過,帶起一縷發(fā)絲。
白芷趁機躍出,軟劍如水波蕩開,劍尖輕點右翼兩人手腕。對方手腕一麻,兵器幾乎脫手,急忙后撤。她不追擊,旋身回護,劍鋒劃出一道弧線,將陳無涯側(cè)翼封死。
“還能撐住?”她低聲問。
“死不了?!彼а?,左手按著肩傷,額角滲出冷汗。
八人陣型微調(diào),不再分散推進,而是以三人一組,呈品字形壓上。刀光交織,步步緊逼。
陳無涯忽然右腿一軟,踉蹌后退半步,露出破綻。一名殺手立即欺身而入,短刀直插其心口。
就在刀尖距胸口不足三寸時,他猛然擰腰,右腳自胯下倒旋而出,腳跟如鞭抽擊對方下頜。
“咔!”
那人頭顱猛地后仰,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墻上滑落,當場昏死。
陣型裂開一線。
白芷瞬間切入,劍尖連點三人持刀手臂經(jīng)絡(luò),逼得他們收勢后退。她旋身回掠,落在陳無涯身側(cè),低聲道:“三十步?!?/p>
“夠了。”他喘了口氣,嘴角咧開一絲笑,“我還能再錯一次?!?/p>
話音未落,那使銀鉤的首領(lǐng)終于出手。
雙刺如毒蛇吐信,一前一后,分襲上下兩路。陳無涯勉強側(cè)身,一刺擦過肩頭,布條崩裂,鮮血噴涌;另一刺被他用斷戟格開,虎口震裂。
他踉蹌后退,背靠宮墻,呼吸急促。
白芷欲上前,卻被另外三人聯(lián)手逼退。劍光交錯中,她肩頭被劃開一道口子,月白劍袍染上鮮紅。
“你走!”她厲聲道。
“我不走?!彼税涯樕系难?,“說好一起到門口的。”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書院抄書千遍的畫面——那些他背不會的句子,寫錯的字,被先生扔進火盆的紙頁。正路不通,那就再錯一次!
他開始倒誦《滄浪訣》殘篇,聲音極輕,卻讓體內(nèi)殘存的真氣劇烈震蕩。錯勁暴走,逆沖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