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破門的縫隙斜切進來,照在油布一角。那片落葉已經(jīng)不動了,壓著門框上的劃痕,像被誰輕輕放上去的。
陳無涯的手指仍搭在短劍柄上,掌心有汗,也有干涸的血。他沒松勁,也沒抬頭,只是盯著那道被遮住的刻線。
林間響起了腳步聲,不快,也不輕。每一步都踩得穩(wěn),像是走慣了夜路的人。
那人回來了,肩頭濕了一片,褲腳沾著泥。他站在門口,沒立刻進來,先看了眼白芷,又看向陳無涯。
“你還回來?”陳無涯終于開口,聲音啞得像是磨過砂石。
“若我不回,你反倒該失望了。”那人蹲下身,袖口卷起一截,露出手臂上一道舊疤,蜿蜒如蛇,“她脈象穩(wěn)了些,再熬半日,便可開口說話?!?/p>
陳無涯沒接這話。他抬起左手,指向門框:“那道痕,是你留的?”
那人靜了片刻,點頭:“是記號,不是給魔教看的,是給我自己人留的——此地已暴露,明日必不能久留?!?/p>
“你自己人?”陳無涯冷笑,“你若真隱世,何來‘自己人’?又怎知魔教追兵路線?你救我們,圖什么?”
那人沒動,目光落在白芷臉上,停了兩息,才緩緩道:“因為我也曾是魔教的人?!?/p>
陳無涯呼吸一頓。
“準確說,是上一任教主的親信護法?!蹦侨寺曇舻拖氯ィ袷桥麦@擾什么,“血無痕登位前,教中三派并立。青陽堂主主張避世修功,玄冥閣主想聯(lián)異族換勢,而天機殿那一支,只認‘天機卷’為尊。誰執(zhí)卷,誰為教主?!?/p>
他頓了頓,手指在地面輕輕劃了一下,像在描一個名字。
“血無痕原本連入殿資格都沒有。他是旁支出身,資質(zhì)平平,靠吞服同門精血強行沖關(guān)。后來勾結(jié)朝中權(quán)臣,借外力清剿異己。那一夜,我親眼見他剖開三位長老的胸膛,取他們體內(nèi)殘存的‘卷氣’煉化。他說,那是‘正統(tǒng)歸一’?!?/p>
陳無涯眉頭猛地一跳。
錯練通神系統(tǒng)雖能逆推招式路徑,卻從不解釋人心。可此刻他忽然明白——為何第331章那場內(nèi)亂來得如此突然。不是偶然暴動,而是積怨已久,只差一把火。
“所以他怕我們拿到‘天機卷’?”陳無涯低聲道,“不是怕我們毀它,是怕別人拿著它,站出來跟他爭這個‘正統(tǒng)’?”
“正是?!蹦侨颂а劭此?,“你破了他的攝魂術(shù),吸收了部分心法殘意。在教中老人眼里,這就是‘卷承者’的征兆。他必須親自出手,殺了你,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否則,那些被他鎮(zhèn)壓多年的舊部,遲早會反?!?/p>
陳無涯沉默下來。
原來那一戰(zhàn),不只是生死對決,更是一場權(quán)力合法性的清算。血無痕要殺的,不是一個闖入者,而是一個可能動搖他統(tǒng)治根基的符號。
屋內(nèi)一時安靜。只有白芷的呼吸聲,微弱但平穩(wěn)。
就在這時,她喉嚨里滾出一聲輕咳,眼皮顫了顫,睜開了。
她的目光有些散,掃過陳無涯的臉,又移到那人身上,嘴唇動了動:“所以……魔教早就不穩(wěn)了?”
那人點頭:“極不穩(wěn)。你們突圍時遇到的那批反叛弟子,大多是青陽堂與玄冥閣的殘余。他們一直在等機會。只差一個人,把火點起來?!?/p>
白芷喘了口氣,聲音很輕,卻清晰:“那你……為什么選現(xiàn)在出手?”
那人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動:“因為我看到你被人抱著穿過三里泥林,七處埋伏都被破了。而他寧可自己經(jīng)脈崩裂,也不放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