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握著智能手槍的手,指節(jié)分明,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緊接著,一個身影從樓梯拐角處謹慎地側身而出。
來人并非清理部隊那標志性的黑色動力裝甲,而是一身不起眼的、沾染著油污的深棕色工裝,外面套著一件磨損嚴重的多功能戰(zhàn)術背心。他頭上戴著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帽檐下是一張飽經(jīng)風霜、胡茬稀疏的中年男性的臉,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種長期在灰色地帶掙扎求存所特有的警惕和疲憊。他的左眼似乎受過傷,覆蓋著一塊黑色的單向眼罩,右眼則快速而專業(yè)地掃過整個天井底部,瞬間鎖定了躺在垃圾堆中、無法動彈的凌霜。
他的目光在凌霜身上停留了兩秒,尤其是在她胸口那枚即便沾滿污垢仍隱約可見輪廓的守夜人徽章上頓了頓,隨即又掃過散落在一旁的機械蜘蛛殘骸,最后回到凌霜那雖然虛弱卻依舊冰冷銳利的眼神上。
沒有立刻開槍,也沒有靠近。他停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槍口微微下垂,但手指依舊扣在扳機護圈上,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電子干擾般的雜音,似乎聲帶也受過損傷:
“看來,你就是讓‘公司’和那些黑甲狗發(fā)瘋的‘風暴眼’了?!彼莫氀蹖徱曋杷?,“V那小子,還活著嗎?”
凌霜心中微動。他認識V?而且對清理部門(他口中的黑甲狗)明顯抱有敵意。是敵是友,尚不明朗,但至少不是第一時間清除目標。
她無法說話,只是用盡力氣,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目光投向V之前逃脫的方向。
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對面樓層,獨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又皺起眉頭?!皣K,跑得倒快?!彼匦驴聪蛄杷?,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你運氣不錯,或者說,V那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昏迷前用加密頻道發(fā)出了最后的求救信號和你的大概位置。我叫墨菲,是個……‘廢品回收商’兼地下義體醫(yī)生?!?/p>
他收起手槍,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毫不避諱地開始檢查凌霜的傷勢。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帶著一種與外表不符的專業(yè)。
“多處骨折,內臟出血,神經(jīng)束多處撕裂……能量透支性萎縮……嘖嘖,傷成這樣還沒死,你命真硬?!蹦埔贿厵z查,一邊低聲念叨,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見到罕見病例般的驚嘆?!俺R?guī)醫(yī)療手段沒用了,NCPD和公司狗肯定封鎖了所有正規(guī)渠道?!?/p>
他抬起頭,獨眼直視凌霜:“兩條路。一,我把你留在這里,等回收部隊來給你收尸,過程可能不太愉快。二,你跟我走,我能暫時保住你的命,但過程……同樣不會太愉快,而且有風險,我的‘診所’條件有限,用的很多都是……非正規(guī)渠道的零件和藥物?!?/p>
他沒有提報酬,也沒有提條件,只是陳述事實。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任何承諾都顯得虛偽。
凌霜看著他。她沒有選擇。守夜人徽章毫無反應,系統(tǒng)也沉寂下去,似乎能量不足進入了休眠。信任與否,在此刻毫無意義,生存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標。她極其輕微,但無比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墨菲的“診所”,位于城市最底層,一個由廢棄地鐵隧道和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如同迷宮般的地下區(qū)域。這里空氣混濁,彌漫著消毒水、機油、霉菌以及某種劣質合成食品混合的怪異氣味。閃爍不定的霓虹燈牌和涂鴉覆蓋著斑駁的混凝土墻壁,隨處可見改裝過的武裝人員和形色匆匆、身體經(jīng)過各種粗糙改造的底層居民。
墨菲的據(jù)點隱藏在一扇厚重的、偽裝成巖壁的防爆門后面。內部空間不算小,但堆滿了各種難以辨認的廢棄義體零件、醫(yī)療設備、化學試劑以及嗡嗡作響的服務器機組,顯得雜亂無章。幾張簡陋的手術臺和維生艙占據(jù)了中央?yún)^(qū)域,其中一張臺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
“歡迎來到我的‘小診所’?!蹦瞥读顺蹲旖?,似乎想做出一個笑容,但看起來更像是在抽搐。他將凌霜小心地放在一張相對干凈的手術臺上,動作意外地輕柔。
接下來的過程,正如墨菲所言,絕不“愉快”。
他沒有使用溫和的麻醉劑,而是用一種帶有強烈刺激性氣味的神經(jīng)阻斷劑進行局部處理,讓凌霜在保持清醒的情況下,感受著骨骼被強行復位、金屬支架被植入體內的冰冷觸感。他使用的“縫合線”是某種具有生物活性的記憶金屬絲,使用的“骨骼粘合劑”散發(fā)著刺鼻的化學氣味,甚至用于刺激神經(jīng)再生的,是一種從某種變異生物腺體中提取的、帶有微弱毒性的萃取物。
痛苦如同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凌霜的意識底線。她死死咬住墨菲塞給她的一塊皮革,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殘破的衣物,但自始至終,她沒有發(fā)出一聲呻吟,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頭頂天花板上不斷閃爍的日光燈管。
墨菲一邊操作,一邊偶爾用他那沙啞的嗓音點評幾句:
“意志力不錯,比我見過的很多老兵都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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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密度異常,細胞活性遠超常人……怪不得能徒手拆義體?!?/p>
“這能量侵蝕的痕跡……你招惹的玩意兒層次不低啊。”
他的手法雖然粗糙,使用的材料也堪稱“垃圾”,但技術卻異常精湛老道,對生物體與機械結構的理解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顯然,他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地下義體醫(yī)生”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