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血色墳場,死寂如同凝固的萬載玄冰。妖異的紅水晶森林無聲矗立,吞噬著最后的光線與聲音。
唯有楓秀那座巨大冰雕眉心處那道不斷蔓延的裂痕,如同活物的血管搏動,發(fā)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咔、咔”聲,是這片死域唯一的心跳。
冰雕頂端,影風(fēng)依舊單膝跪地,如同一尊被悲傷和暴戾凍結(jié)的石像。他那只深摳進冰面的手,暗金血液凍結(jié)的痂殼上又覆蓋了一層新的、更深的暗紅。
空洞的目光死死釘在冰雕胸前那點頑強透出的金光上——那個緩緩旋轉(zhuǎn)、沙粒不斷漏下的沙漏虛影,每一粒沙的滑落,都像是無聲的嘲諷,抽打著他已然麻木的靈魂。
月夜站在他身側(cè)不遠處,銀發(fā)在血晶折射的光線下流淌著冷硬的光澤。她緊握著掌心那塊冰藍色的輪回碎片,純凈的寒意是這片污濁之地唯一的慰藉。
她的目光,卻越過影風(fēng)凝固的背影,越過那不斷蔓延的裂痕,死死鎖在冰雕的胸腔深處。
那里,在厚重的血冰與暗金龍紋鎧甲之下,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具蜷縮的、早已失去生命光澤的骸骨。
那是她的母親,曾經(jīng)風(fēng)華絕代的月魔公主,如今只是被楓秀冰封在體內(nèi)、作為最后能量源與情感枷鎖的冰冷遺骸。
灰眸深處,冰冷的恨意與無法割舍的痛楚如同毒藤纏繞。
“月夜?!?/p>
一道冰冷、漠然、如同從冰雕內(nèi)部直接鑿穿靈魂的意念,毫無征兆地轟入月夜的意識深處。
沒有呼喚,沒有情感,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冰雕內(nèi),楓秀那雙被血冰覆蓋的、狹長的眼眸,似乎隔著厚重的冰層,精準(zhǔn)地鎖定了她。
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父親的溫情,只有棋手審視棋子的冰冷評估,以及一絲…不容拒絕的威壓。
“吾之血脈…”那意念如同帶著冰碴的鋼針,“…解開這層冰殼?!?/p>
命令直白,赤裸裸。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仿佛她存在的唯一意義,便是執(zhí)行他的意志。
月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掌心的冰藍碎片傳來更強烈的寒意,刺得她指骨生疼。
她緩緩抬起眼簾,灰眸深處翻涌的情緒瞬間被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覆蓋。
她沒有看向冰雕的眼睛,目光依舊停留在母親遺骸的輪廓上,聲音清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如同冰原上刮過的寒風(fēng):
“解開?然后呢?看著您脫困,再次將他,”她微微側(cè)頭,示意影風(fēng)的方向,“…還有我們所有人,拖入您那永無止境的棋局?看著您再次利用母親,利用我?”
冰雕內(nèi)部,那點金光的旋轉(zhuǎn)似乎微微凝滯了一瞬。楓秀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一絲被冒犯的冰冷慍怒和更深的漠然:“你無資格質(zhì)疑。血脈賦予你力量,也賦予你服從的宿命。解開它,或者…看著她徹底消散在這永恒的冰棺里,再無輪回之機?!币饽钊缤瑹o形的重錘,狠狠砸向月夜意識中關(guān)于母親遺骸的那根最脆弱的弦!
威脅,赤裸而精準(zhǔn)。
月夜的呼吸微微一滯?;翼钐幠撬兰诺钠届o下,是洶涌的暗流。她沉默著,仿佛在權(quán)衡,在掙扎。
時間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只有冰雕裂痕蔓延的“咔咔”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終于,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屈從的僵硬,向前踏出了一步。又一步。走向那座象征著絕望與掌控的冰雕。
她的腳步落在堅硬冰冷的血晶地面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