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神光流淌在神殿的殘骸之上,冰冷,純粹,不容置疑。
龍皓晨——秩序之神——懸浮在祭壇的虛空中,貫穿胸膛的光明圣劍與他融為一體的神軀流淌著恒定不變的熾白光芒。
那雙燃燒著神焰的眸子,如同兩顆冰冷的恒星,掃過神殿的狼藉:蒼白火焰熄滅后留下的冰冷余燼,祭壇上神軀崩解飄散的晶瑩粉塵,癱倒在地、胸前時空空洞緩緩蠕合的影風,以及…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那枚懸浮在影風指尖寸許之外的“光卵”上。
拳頭大小,混沌的半透明質(zhì)感,仿佛凝固的時空琥珀。卵殼表面,暗金與銀紫的玄奧紋路如同活體的血脈,緩慢流轉(zhuǎn),包裹、滋養(yǎng)著核心深處那一點微弱卻無比純凈的銀紫光芒。
它在秩序神光的絕對籠罩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光芒微弱到幾近于無,卻異常頑強地搏動著,一下,又一下,對抗著整個神殿被強行納入的冰冷秩序。
“…變數(shù)…冗余…”秩序之神冰冷的意念在法則層面回蕩,帶著一絲被強行偏離軌跡后的漠然審視,“…觀測…價值…存續(xù)…”
他不再出手。這枚由“凡俗枷鎖”、“污染”與“絕望”強行糅合而成的“光卵”,在他修正后的秩序藍圖中,如同棋盤上一粒暫時無法歸類、卻也不值得立刻抹除的塵埃。
它被允許存在,僅僅是因為其存在本身,可能蘊含某種未被理解的、可供觀測的“變量”。
秩序之神的身影在熾白神光中緩緩淡化,如同融入光本身,最終徹底消失,只留下那冰冷宏大的秩序意志,如同無形的穹頂,沉沉地壓在神殿的每一寸空間,也壓在光卵那微弱的搏動之上。
神殿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只有影風那幾乎斷絕的、微不可察的喘息聲,如同游絲般在冰冷的空氣中飄蕩。
他癱倒在血污與晶屑混雜的地面上,胸前那個巨大的時空空洞邊緣,暗金色的神血混合著時空亂流,如同粘稠的瀝青,極其緩慢地蠕動、彌合著致命的創(chuàng)傷。
他的意識早已沉入無邊的黑暗深淵,僅存的一點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那只抬起、伸向光卵的右手,覆蓋著殘破焦黑的龍鱗,指關(guān)節(jié)因極致的痛苦和執(zhí)念而捏得死白,微微顫抖著,卻再也無法向前挪動分毫。
指尖與光卵之間,那寸許的距離,如同天塹。
祭壇邊緣的陰影里,采兒靜靜地躺著。
脖頸上那猩紅的荊棘烙印,雖然被秩序之神強行壓制了活性,不再瘋狂穿刺蔓延,但烙印本身如同最丑陋的傷疤,深深鐫刻在蒼白的肌膚上,邊緣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暗紅色。
烙印深處,偽神格帶來的污染并未根除,如同潛伏的毒蛇,蟄伏在冰封的表象之下。
契約斷裂與強行吞噬帶來的靈魂撕裂感,如同無數(shù)把生銹的鈍刀,持續(xù)不斷地切割著她殘存的意識。
劇痛與極致的虛弱,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不知何時已從昏迷的深淵邊緣掙扎著浮起一絲意識,或者說,是身體無法承受的痛苦強行撕開了麻木的帷幕。
她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側(cè)過頭,灰暗的眼眸透過眼前凌亂披散的、夾雜著刺目雪白的灰色發(fā)絲,模糊地望向祭壇的方向。
視線在痛苦和眩暈中劇烈搖晃、模糊。她看到了那具龐大神軀崩解后殘留的冰冷灰燼。
看到了那個被釘穿般貫穿在秩序光刃下、又最終被冷漠“赦免”的身影。
看到了癱倒在地、胸口裂開恐怖空洞、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影風。
最后,她的目光,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地,聚焦在半空中那枚懸浮的、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光卵上。
那一點搏動的微光,刺破了她眼底彌漫的灰暗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