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之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內(nèi)殿深處,傳來孫太后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
殿前廣場,是上百名帝國重臣毫無體面的、歇斯底里的爭吵聲。
朱祁鈺的轎子,就在這哭聲與吵嚷聲的交匯處,緩緩?fù)O隆?/p>
他沒有等太監(jiān)攙扶,自己掀開轎簾,踩著腳凳,落在了冰冷堅硬的金磚之上。
他一出現(xiàn),就像一滴冰水滴入了滾沸的油鍋。
喧囂的爭吵,詭異地停頓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驚愕、鄙夷、不解、好奇,齊刷刷地投射過來。
朱祁鈺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甚至沒有朝殿內(nèi)哭泣的孫太后方向望去。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群衣冠不整、丑態(tài)畢露的同僚。
他的袍服干凈素雅,與周圍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緋袍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蒼白的面容沒有表情,與那些漲紅或慘白的臉孔格格不入。
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他的沉默,開始在人群中蔓延。
爭吵聲,漸漸小了下去。
“哼,一個病秧子,也配上這奉天殿?”
一個尖利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徐有貞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斜的官帽,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郕王殿下,這里在商議軍國大事,不是你養(yǎng)病的地方!”
“瓦剌鐵騎兵臨城下,你一個連風(fēng)都吹得倒的王爺,能做什么?難道要我們指望你咳幾口血,去嚇退也先嗎?”
他刻薄的話語引來一陣低低的哄笑。
南遷派的官員們找到了主心骨,紛紛附和。
“徐學(xué)士說的是!國難當(dāng)頭,別來添亂了!”
“還是快回你的西山道觀去吧,為我等祈福,也算盡了一份心力!”
朱祁鈺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徐有貞的臉上。
他沒有動怒,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只是開口,用一種清晰得近乎冷酷的聲音,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