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蘇州城卻已經(jīng)醒了。
昨夜那場驚天動地的炮轟,如同砸在城中每個人心頭的一記重錘,余音至今未絕。
江南第一大族,傳承數(shù)百年的顧家,在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
這消息比最烈的瘟疫傳播得還要快,還要兇猛。
它撕裂了黎明前的薄霧,鉆進每一條小巷,敲開每一扇門扉。
茶館里還沒生火的伙計,碼頭上準備開工的苦力,后宅里剛剛起身的婦人……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同一種情緒——極致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當?shù)谝豢|晨光艱難地刺破云層,照亮蘇州府衙那兩尊石獅子時,府衙門口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黑壓壓的人頭,從街頭一直延伸到巷尾,如同退潮后擁擠在灘涂上的魚群。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眼神里混雜著驚恐、好奇,還有一絲隱秘的、不敢言說的期待。
人群的最外圍,停著十幾頂不起眼的青呢小轎。
轎簾的縫隙里,一雙雙驚疑不定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府衙的方向。
那些是城中的士紳富商,是昔日顧家的座上賓,也是這江南水土里,另一批根深蒂固的“主人”。
他們來了,又不敢靠得太近,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既貪婪又畏懼。
“嘎吱——”
府衙沉重的朱漆大門,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打開。
沒有鳴鑼開道,沒有儀仗扈從。
走出來的,是一隊隊殺氣騰騰、甲胄鮮明的神機死士。他們動作整齊劃一,迅速在府衙門前的空地上清出了一片場地,隨即,幾名工匠打扮的人快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搭起了一座簡陋卻高聳的公審臺。
一張寬大的公案被擺在臺前,案上,除了筆墨紙硯,還赫然放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劍鞘上的龍紋在晨光下閃著幽冷的寒光。
天子劍!
人群中,有識貨的人發(fā)出一聲壓抑的驚呼,隨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劍的旁邊,還端正地擺放著一個黑色的靈位,上面用白漆寫著一行字:大明戶部主事錢敬之靈位。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帶人犯!”
隨著一聲冷酷的喝令,府衙內(nèi),響起了一陣沉重的鐵鏈拖地聲。
顧大少第一個被拖了出來。他早已沒了昨日的囂張,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臉上涕淚橫流,一股惡臭從他濕透的褲襠里散發(fā)出來,引得周圍百姓一陣鄙夷的干嘔。
緊隨其后的,是三十七名參與了殺官的核心家丁和團練頭目,一個個面如死灰,被神機死士粗暴地推搡著,跪倒在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