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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絕境（上）（第1頁）

八月十四，凌晨。單仇率領(lǐng)的后軍輜重糧草部隊終于是趕到，與大軍匯合，黃詬當(dāng)即下令大軍開拔，前往郢州。李勛騎著馬，穿過常常的隊伍，來到了最前方，黃詬正坐在馬上，低頭沉思。毛安福依舊為前鋒大將，領(lǐng)騎兵兩千，先行趕往平湖縣，疏散四周百姓，三百里地，當(dāng)天黃昏便能趕到。李勛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湊了上去。“大將軍，在想什么呢！”李勛到了近前，開口打了個招呼，黃詬身邊幾名親兵頓時皺眉看向他，自家將軍正在思考問題，此人怎好冒冒失失的上前擾亂。黃詬從沉思中醒來，擡頭看向李勛，淡笑道：“李判官心情好像不錯?！北娙硕际蔷o繃著心弦，以備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而自己卻還有心思四處閑逛，李勛以為他在嘲諷自己，尷尬的笑了笑：“還好，還好。”黃詬的目光看向了李勛腰間的定泰寶劍，臉上突然有了一絲愕然，輕聲說道：“李判官，可否把腰上的寶劍借給在下一觀？”“有何不可，大將軍盡管拿去?！崩顒捉庀卵系膶殑?，伸手遞給了黃詬。黃詬抽出寶劍，劍刃光滑，亮眼，銀光閃閃，靠近劍柄的地方，刻有定泰。夫坵四個字。劍刃回鞘，黃詬輕輕撫摸著寶劍，臉上竟是有了一絲追憶之色。李勛低聲說道：“大將軍與此劍好像有些淵源?！秉S詬默默點了點頭，把劍還給了李勛，隨即嘆聲說道：“此劍曾被先皇賜予吾父鎮(zhèn)撫嶺南，我幼年之時，經(jīng)常持此劍練武，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三十多年了?！崩顒状蠓降恼f道：“若是將軍喜歡，李勛愿把此劍贈予大將軍?！薄熬硬粖Z人所好，此劍不是我黃詬所能擁有。”黃詬搖了搖頭，沒有接受，父親當(dāng)年身為先皇的重臣心腹，何等身份地位，都不曾受贈此劍，他黃詬何德何能，怎敢擁有。李勛笑了笑，沒說什么，看了黃詬一眼，輕聲問道：“大將軍好像對襄州防御使劉湘頗有警惕之心。”黃詬淡聲道：“李判官此言何意？”李勛與范中允離別之時，范中允給的那張白紙，李勛閑暇的時候，曾經(jīng)看過，上面寫著范中允對于此次郢州戰(zhàn)局的理解與分析，主要講了兩件事。第一，要想保證大軍行進(jìn)速度與安全，走官道大路，就必須走襄州這條線路，襄州防御使劉湘，現(xiàn)年四十有三，七年前，曾是河南登州節(jié)度使，頗受皇上趙智的重用，前途無量，隨后白巾軍之亂爆發(fā)，劉湘領(lǐng)軍拒敵，卻是屢戰(zhàn)屢敗，最后棄守登州而逃，趙智大怒之下，免其一切官職，并要問罪嚴(yán)懲，最后得其岳父，戶部尚書，政事堂相國陳治進(jìn)言說情，這才逃過一劫，白巾軍之亂平息后，趙智念其舊功，遷任襄州防御使。承平二年，戶部兩名官員貪腐瀆職，其中一人情節(jié)嚴(yán)重，臟錢以千萬計，因為是陳治的門生，僅被撤職杖責(zé)，不久便被陳治重新錄入戶部使用，官復(fù)原職，另外一名情節(jié)較輕的官員，卻被處以死刑，此事最后被御史中丞夏準(zhǔn)捅到趙智那里，趙智聞聽此事，勃然大怒，命人調(diào)查，得知事情屬實之后，陳治門生被殺，本人被免去所有職務(wù)，流刑安南邊地。承平三年，劉湘兄長，工部右侍郎劉淮，被趙智派往河南道巡察，因辦事不利，被免去官職，不久抑郁而死。而劉湘本人在襄州兢兢業(yè)業(yè)數(shù)年，頗有政績，卻因為受到岳父與兄長的牽連，不得升官，反而被貶職，其人對朝廷定然已有怨恨之心，加之執(zhí)掌襄州五年有余，手下兵馬八千余人，對于部隊有著極大的掌控，如今朝廷派遣大軍討伐郢州，后方糧草輜重肯定要從襄州經(jīng)過，這條生命線被劉湘掌握在手中，加上此人性格貪婪，心胸狹小，不可不防。第二，自趙智登基以來，便對江淮兩道極為重視，努力消除藩鎮(zhèn)割據(jù)之勢，從他登基前的江南六大節(jié)度使，到如今只剩下兩個，也是實力最強的兩個，其中江南節(jié)度副使，洪、江節(jié)度使趙柏安是先皇義子，對朝廷忠心耿耿，趙智一登基便讓他出鎮(zhèn)江南，此人手握數(shù)萬精兵，是穩(wěn)定江南根本，另外一人則是岳、鄂節(jié)度使楊烈成，平宗征伐河北大敗之后，楊烈成曾經(jīng)起兵反叛，雖然最后主動退兵，但是朝廷對他已是極為忌憚，趙智更是幾次有心除掉他，卻都沒有成功，所以說，楊烈成與朝廷的關(guān)系非常微妙，這也是為什么趙柏安主動上書請求領(lǐng)軍攻打郢州節(jié)度使鄭澤，趙智卻斷然拒絕，只要趙柏安在江南一天，楊烈成就不敢有大的動作，江南就會穩(wěn)定。李勛把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訴說了一遍，黃詬猛的看向李勛，臉上滿是驚愕，隨即眼中有了很濃的贊賞之色?！霸谲娭?，若是李判官前來找我，無需通傳，可以直接進(jìn)我營帳，你們不得阻攔?！秉S詬沒有接李勛的話，而是對著身邊的親兵下了這樣一道命令?！笆?，大將軍?！庇H兵拱手應(yīng)道，隨后奇怪的看了李勛一眼，不知自家大將軍為何突然對這名白臉小生如此看重客氣。李勛見黃詬不回自己的話，心中有些失望，但是從他剛剛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方才說的那番話，顯然是得到了他的默認(rèn)。“前幾日諸位將軍出言質(zhì)問，大將軍為何沒有把這些顧慮說出來？若是說出來，相信他們一定會理解的。”黃詬搖了搖頭，嘆氣一聲：“有些事情，只能心中想，而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變味了?！秉S詬沒有明言相告，顯然是有些話不便明說。李勛苦笑兩聲，覺得自己和黃詬根本就不是一條線上的人，頓時沒有了攀談的欲望，于是拱手告辭離去。黃詬看了一眼李勛離去的背影，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