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詬作戰(zhàn)勇猛,性格耿直,能與部下共生死,明知回來不會有好結(jié)果,但趙智招他回來,黃詬還是毫不猶豫的回來了,李勛覺得這樣的人,應(yīng)該算得上是忠臣吧,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些都只是表面現(xiàn)象,全是黃詬的偽裝,但擅自出戰(zhàn)這樣的罪過,也不至于讓趙智如此對待黃詬,這到底是為什么?這個疑惑,在范中允那里得到了答案。都是一些陳年舊事。平宗晚年,諸皇子爭權(quán),從十幾個皇子,爭斗到最后,只剩下趙智與當時的太子趙元兩人,黃詬的父親正是趙元的鐵桿支持者。黃詬不管愿不愿意,都是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被劃入趙元一黨,并在東宮當職數(shù)年,得到趙元的欣賞與重用,引為貼身侍衛(wèi)。黃詬為人低調(diào),少言,并沒有過多的參與到趙元與趙智兩人之間的爭斗中去,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作為太子黨之中的底層人物,恐怕還引不起趙智過多的注意。但隨后發(fā)生的兩件事情,卻是讓趙智深深記住了黃詬。一次宴會,趙元與趙智兩人都是在場,喝到最后,都是喝多了,醉意上頭,當時的趙元,在一系列爭斗之中,已經(jīng)被廢除太子之位,由趙智取而代之,趙智本人自然是得意至極,強迫趙元為其倒酒,并讓在場的一名官員把此事記下。趙元帶來的那些屬下,皆是懼怕趙智登基之后,清算他們,害怕都是來不及,哪里敢多言,一時間,趙元悲憤異常,這個時候,黃詬站了出來,讓趙智回禮,也給趙元倒酒,趙智自是拒絕,黃詬大義炳然道:兄弟友愛相敬,乃是常理,如今兄為弟敬酒,做弟弟的豈能不回禮?言罷,當即拔出利劍,走到趙智近前單膝跪地,高聲喝道:太子若不同意,臣當自裁,以正大義。黃詬此舉,震動了在場的所有人,趙智被其氣勢所懾,只得也給趙元倒了杯酒。平宗六十歲大壽,改元萬壽,其用意不言而喻,但也就在改元三天之后,平宗暴斃,隨后,趙智順利繼位為帝,并于一個月之后,處理完了平宗的葬禮,立即以謀反、大逆之罪,處死了趙元,將其滿門抄斬。就連趙元最后所留幾名年幼的女兒,趙智也是不想放過,下罪論死,這個時候,又是黃詬站了出來,直言勸諫,得到許多大臣的附議,趙智剛剛登基,不想名聲受污,最終放過了趙元最后的一絲血脈。趙智繼位之后,打壓世家大族,黃氏一族首當其沖,許多家族之人被罷官,其父被遠調(diào)安南,最終病死任所,黃詬本人也是不得重用,一直到廣元四年,宜州節(jié)度使吳巨遠領(lǐng)兵作亂,攻打城池,亂殺無辜,各大節(jié)度使聽宣不聽調(diào),觀望局勢,而朝廷經(jīng)歷河北大敗沒過幾年,兵力衰弱,無力鎮(zhèn)壓,當時的袁州防御使甄杰,請求出兵平亂,得到趙智的同意。甄杰領(lǐng)兵出戰(zhàn),卻是兵敗被圍,那時候的黃詬,是其手下的一名低級軍官,值此危難之際,在后方押送糧草的黃詬,果斷放棄所有物資,領(lǐng)本部三百士兵,繞路突襲吳巨遠的軍資重地,取得成功,使其敵軍軍心潰散,一舉扭轉(zhuǎn)了整個戰(zhàn)局。不久,吳巨遠兵敗被殺,叛亂得以平息。戰(zhàn)后,許多人,得到很大的提升,唯獨黃詬一人,僅僅只是被升了一級,做了中郎將,隨后調(diào)用涇平關(guān),那時候的吐蕃,已經(jīng)有些恢復(fù)元氣,經(jīng)常出兵騷擾隴右諸州,黃詬鎮(zhèn)守涇平關(guān),只守不攻,小心翼翼,無功也無過,被許多人瞧不起,有了平庸將軍的外號,但恰恰就是這樣,卻是得到李忠的贊賞,把其推薦給了劉桀,從此之后,幾經(jīng)戰(zhàn)場十數(shù)年,勤勤懇懇,每戰(zhàn)皆效死命,立下許多功勞,其官位慢慢得以提升,最終做到了大將軍之職,但終究。。。還是得不到趙智的看重與信任。怪不得黃詬出了一點事情,趙智立即就是抓住不放,原來兩人早就有了過往恩怨,這些事情李勛倒還真沒有聽誰說起過,想來事情涉及到趙智,沒人敢隨便亂說話吧。李勛去了王忠家中,托了一些關(guān)系。第二天一大早,李勛去酒店買了一只醬鴨與幾斤牛肉,還有一壇五斤重的好酒,隨即朝著大理寺走去。一名中年男子在大理寺門外等候,見到李勛,立即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李將軍,在下等候多時了。”李勛笑著點了點頭:“劉大人,勞你幫忙了?!敝心昴凶有α诵Γ骸巴踔遗c我乃是同窗好友,關(guān)系不用多說,他所拜托的事情,我豈會推辭,只是希望李將軍不要待的太久,讓我難辦?!薄拔颐靼祝粫屇銥殡y?!薄澳蔷秃?,請跟我來。”有著此人帶路,李勛順利的進入大理寺,來到了牢房之中。牢房里非常陰冷,光線黑暗,有著陣陣作嘔的氣味,李勛皺了皺頭,身上頓時有了一些冷意。中年男子對著李勛低聲說道:“直走最后一間牢房,關(guān)的便是黃詬,今天是朝會之日,幾位大人都去上朝了,不會很快回來,李將軍可以待上一個時辰,時間到了,我來喚你?!薄岸嘀x了。”李勛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張百兩銀票塞到了他的手中。此人與王忠的關(guān)系很好,這才愿意幫忙,李勛不給錢也沒什么,當然,若是給錢,那就最好不過,忙不能白幫不是?假意推辭了一番,也就順勢收下,待走出牢房,看了一眼手中的銀票,竟是一百兩,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數(shù)十間牢房,大多數(shù)都是空空如野,少有犯人,這也是正常,絕大多數(shù)犯了罪的百姓或是官員,一般都是由刑部先行審訊,然后在交由大理寺復(fù)核,像黃詬這般,不經(jīng)刑部、御史臺,直接被關(guān)到大理寺,這才是少見。走到最里面一處牢房,李勛停下步伐,雙眼看去,昏暗的牢房里,地下鋪著一些稻草,被子之內(nèi)的取暖之物,一律全無。一個衣著單薄,全身血色的囚徒,萎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李勛雙眼頓時有些紅了,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戰(zhàn)場上不畏生死的大將軍,如今竟是淪落到如此地步,怎能不讓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