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楊道嗣身子有些不舒服,請了假,在家中修養(yǎng)。房間里,楊道嗣靜靜的坐在那里,雙眼微閉,旁邊,楊呂望則是捧著一本書,聲音不小不大,不急不緩的念著。楊道嗣小時候,其實并不出眾,反而有些調(diào)皮搗蛋,到處惹是生非,是其父親一手棍棒,一手書本給逼出來的,所以慢慢的,楊道嗣也就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不管多忙,每天至少都要看上一個時辰的書,這個習慣,一養(yǎng)就是一輩子。不過到了現(xiàn)在,年紀大了,楊道嗣精力大不如前,視力也不行了,所以他現(xiàn)在看書,都是讓人在旁念出來,他只是坐在那里,靜靜的聽。房門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楊呂望扭頭看去,心中微感驚訝,大伯的習慣,府里誰不知道,誰這么大膽,敢這個時候來打擾?!傲?,您來了。”來的原來是楊道臨,這個家里,也只有他沒有什么顧忌。楊道臨笑著點了點頭:“呂望,有一個時辰了,休息一會兒吧?!睏顓瓮α诵?,知道兩位叔伯有話要說,自己在這里,不方便。“大伯,坐了半天,身子也是有些乏了,我出去走走?!睏畹浪帽犻_,說道:“這幾天,讓你陪著我這個老頭子,也是難為你了?!睏顓瓮麤]有說什么,躬身一拜,轉(zhuǎn)身離開,并把房門帶上。楊道嗣看了楊道臨一眼,淡聲道:“你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楊道臨坐下,說道:“都處理好了,我?guī)饋淼膸讉€主要將領(lǐng),都是隨我進京了,新的節(jié)度使,很快便能掌握全部軍權(quán)?!薄安灰岵坏茫热灰呀?jīng)決定放手,那就放的徹底,這樣這才能從皇上那里,得到足夠的補償?!睏畹浪幂p聲說道:“對你的安排,朝堂上已經(jīng)形成定論,過幾天,就會下達正式任命,你心里有個準備吧!”楊道臨沉默不語,自己主動上交兵權(quán),其意義是極為巨大的,趙智絕不會虧待自己。楊道臨看向大哥,默默說道:“大哥,我來找你,并不是因為這些事情?!鼻岸螘r間,楊呂望代父進京面圣,那個時候,楊道臨也是在京里,隨后,楊呂望回返蜀地,楊道臨后腳離開,月余之后,楊道臨做好一切,返回京城,卻是再次見到楊呂望,而且得到一個震驚的消息,楊炳林要被調(diào)到地方為官了。楊道嗣也是沉默不語,半響之后,才是緩聲說道:“你想說什么?”楊道臨張了張嘴,有些話,他并不想明說,但此時此刻,終究還是沒有忍?。骸按蟾?,你這么做,是不是太冒險了一些,稍有不慎,我們楊家恐怕。。。。。”楊道嗣猛的看向楊道臨,冷冷說道:“我與老三的關(guān)系,你不是知道,沒有他的支持,我們楊家在朝中的地位,還能維持多久?”楊道臨再次沉默了,老大楊道嗣,老三楊道安,以及自己,從小在兄弟當中,是關(guān)系最好的,但隨著各自地位的變化,歲月的消磨,以及許多事情的發(fā)生,兄弟幾個的感情,終歸還是有了一些變化,尤其是最近幾年,楊道安與楊道嗣之間兩人,明顯有了距離與隔閡,原因很簡單,楊道安在蜀州的勢力太大,朝廷要打壓與限制,楊道嗣是其中的主要決策與執(zhí)行者,一些事情的發(fā)生,讓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親兄弟,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漸行漸遠,楊道嗣幾次以族長的身份下達命令,楊道安全然置之不理。楊道臨咬牙說道:“大哥,若真是這樣,你為何還要我交出兵權(quán)?有我在,朝廷豈敢妄為?”“老六,你還是看不透?。 睏畹浪蒙钌顕@息,說道:“你若是依舊掌握兵權(quán),就算沒有老三的支持,我們楊家,確實可以在朝堂上繼續(xù)保持絕對優(yōu)勢,但那樣一來,我們楊家的勢力就太大了,皇上絕不會放任不管?!睏畹琅R皺眉道:“大哥,你到底想說什么?”楊道臨有些不解,楊家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這么做的?也沒見皇上有什么行動?!盎噬线@些年,對內(nèi),手段算是溫和,就算起了爭端,大多數(shù)時候,也是妥協(xié)了事,但對外,卻是態(tài)度強硬,決不退讓,吐蕃敗了,漠北胡族敗了,隴右西部七州重歸大晉,到了如今,外部威脅,暫時基本解除?!闭f到這里,楊道嗣看向楊道臨,淡聲道:“如今的大晉,其軍事力量,是自武宗之后,最強大的一個時期,既然沒有了外部威脅,那么皇上的利劍,下一次又會指向何處?”聽完楊道嗣的話,楊道臨全身猛的一震,外部安穩(wěn),趙智若想再有作為與行動,那么顯而易見,就是對內(nèi)部的各大藩鎮(zhèn)動手,讓天下只有一個聲音,一個絕對權(quán)威,這是自武宗之后,幾代皇帝的夢。直到現(xiàn)在,楊道臨才終于是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若是自己依舊掌握著兵權(quán),趙智一旦決定動手,楊家定然首當其沖,如今隨著自己的主動交權(quán),代表了楊家主動服軟,這是一種態(tài)度,一種臣服,如此以來,楊家與趙智,雙方就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楊道臨說道:“大哥,皇上調(diào)李忠入京為左相,難道就是為了這個目地?”楊道嗣反問道:“你覺得李忠比之劉桀,誰的能力更強?”楊道臨臉上有了苦笑,知道大哥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了,劉桀與李忠,沒有誰強誰弱,這個沒有可比性,早年的劉桀,剛剛從隴右節(jié)度使回京任職左相,那個時候的他,無疑是強大的,以他在隴右的威望,他的聲音恐怕比朝廷還要硬氣,但是隨著時間的遷移,人員的變動,這種強勢,也就慢慢冷卻下去,如今的李忠,就像是曾經(jīng)的劉桀,坐鎮(zhèn)安北這么多年,其威望、名聲之盛,誰能比及?楊道臨最后問道:“大哥,你真的準備放棄楊炳林?”楊道嗣搖了搖頭:“老六,看問題,不要只看一個方向,楊呂望他日就算進了政事堂為相,就一定會是我楊氏一族的族長?”楊道臨點了點頭,終于是是明白了大哥的所有心思。“就怕楊炳林會想不開?!睏畹浪媚f道:“他若連這個計較都放不下,又有什么資格能力帶領(lǐng)我楊氏一族,走向未來?”